什么也看不见。
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右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硬邦邦的,是一个木制的手柄。
尝试着动了动,木柄前端传来了一阵泥泞感。
用左手向前摸过去。
金属?好像是一把短刀。
左手似乎因为摸到刀身而沾上了粘稠的液体,放在鼻尖闻了闻。
是血!
视力猛然恢复了正常,昏暗的房间里仅有一盏接触不良的台灯时不时地把四周照亮那么短暂的一瞬,但是杜一秋还是看清了房间里的陈设,虽然地板是实木的,但上面摆放的家具都充满科技感,若不是房间里还有一张床,简直看不出来这里是一间卧室。
杜一秋收回视线,往下一瞟。
咚咚——哗啦——
慌乱的脚步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的手肘带翻了一旁书桌上的笔架,发出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非常刺耳。
为什么会如此惊恐?因为杜一秋发现脚下躺着一个老人,鲜血从他胸前的伤口里流出,淌了一地。
而那条伤口,正是来自于杜一秋手里仍在滴血的短刀。
杜一秋不确定自己是在做梦,还是记忆出现了偏差。
明明今天早上六点刚被手机上的闹钟叫醒,在起身的一刹那,眼前忽然就暗了下来,本以为是因为昨天晚上加班到了十二点过,导致睡眠不足而产生的恍惚,谁知一睁眼居然到了这个地方。
零碎的记忆涌向了杜一秋的脑海。
顺流浮陆…………原光教派……里昂主教…异端、审判、神罚!!
呃——
杜一秋嘴里发出一阵呻吟,大量的信息像是长着利齿的虫子钻进他的大脑,这个过程并不好受。
好在痛苦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这个世界叫做星界,而杜一秋现在所处的大陆叫做顺流浮陆,是漂浮在星界上的一块大陆,在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记忆里,同样的浮陆还有许多。
而自己的名字应该是叫做杜勒·琼森,是西区机械厂的修理工,倒在自己面前的人则是原光教派在顺流浮陆的最高权力之一,主教里昂·科尔。
但是为什么身份差异巨大的两人会出现在同一个房间,而且地位极高的主教居然死在了自己手上?
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杜一秋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事情的起因和经过,但他非常确定的是,如果继续留在这里,等着他的将不仅仅是杀身之祸。
推开窗户,杜一秋向下看了一眼,呼,还好是只是二楼,从小翻墙逃课的他对这种高度并没有感到畏惧,思索了一下,将带血的短刀揣进怀里,他顺着外墙的突起攀援而下。
茫茫夜色里,一个孤单的身影在原光教派占领的城区里奔跑着。
……
杜一秋凭着本能跑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家门口,一间熟悉又陌生的破旧小屋,推开没有上锁的房门,屋里刺鼻的血腥气混合着浓烈的除臭剂的气味让他有些想吐。
记忆再次涌进他的脑海。
……
“杜勒,走之前一定要把早餐吃掉,别忘了叫你妹妹起床。”头发微卷的中年女人把餐盘放在桌上,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说。
“知道了,母亲。”杜勒刚穿好衣服,他会和往常一样,用面包夹上一张炸鸡蛋,在去机械厂上班的路上吃掉。
即使班加城基本上已经被原光教派控制,但那些神棍的生活也离不开星能机械,所以机械厂自然也没有像那些学校和报社一样被关闭。
杜勒胡乱洗了一把脸,正准备去叫醒喜欢赖床的妹妹,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一声厉喝:“站住!不许说话,进屋。”
接着就是母亲的声音:“大人,我们都信教,而且有工作,请——”
“闭嘴。”
啪,是耳光声音。
杜勒知道,来的人一定是原光教派的神罚者,只有他们才会这样严厉,而那些神父或者传教士什么的倒是很和蔼,至少在人前是这样的。
他冲进母亲的卧室一把将睡梦中的妹妹拉了起来。
自从父亲在反抗入侵的战斗里牺牲了之后,妹妹就不再敢一个人睡觉了,但是杜勒已经十八岁,即使是亲妹妹,毕竟也十四了,所以她就只能去跟母亲挤在一起。
“莉莉娅,去床底下躲着,无论遇到什么事也不要出声!”杜勒严肃的面孔让妹妹不敢反抗,娇小的身子一翻就爬到了床下。
哐——
门被粗暴地撞开,已经生了锈的金属门锁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首先进来的人身材高大魁梧,穿着笔挺的白色金花制服,胸口绣着两把交叉的直剑,毫无疑问,这的确是神罚者的成员。
随后,又有两名神罚者跟了进来,手上抓着杜勒母亲的头发,将她一把扔在了地上。
杜勒的热血全部涌到了脸上,桌子上的餐刀落入手中,他抓着刀冲了过去,却被领头的人用比杜勒腰还粗的右腿踢翻在地。
“你叫杜勒·琼森?”
杜勒向地上啐了一口,一言不发地死死盯着对方。
喀啦,手枪上膛,枪口指向了杜勒的母亲。
“回答问题。”
杜勒紧咬的牙关已经渗出了血,为了母亲,不得不回答:“我就是。”
“你家里,就你们两个人?”
“我父亲一年前就死了。”
那人没有说话,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倒在地的杜勒,手枪已经抵在了母亲的脸颊,让柔软的皮肤凹了进去。
杜勒轻轻颤抖着,眼睛却丝毫不敢偏向卧室的方向,他终于屈服了,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恳切:“只有我和母亲了。”
“很好,你跟我回去。”
“放了我的母亲。”杜勒站起来,低着头说。
“你以为我在跟你商量吗?”神罚者抓住杜勒的左手,把他扯了过来。
他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掀起了杜勒的袖子,眼睛朝他的左臂看去,年轻的皮肤光洁紧致,上面什么也没有。
可是神罚者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拉起他的右手,同样检查起来。
在杜一秋看到的记忆里,杜勒的右手手腕上有一个墨色的椭圆形标记,像是一颗毒蛇的竖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