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苑开苑时间本是午时至亥时。
但邢上瑶用舒王府的名义,令金华苑一早就特地为其开锣起曲。
偌大的曲楼内,只有邢上瑶和云衍,还有各自的丫鬟,同李护卫的十个下属。
云衍嗑着瓜子,顺便给了阿沁一盘,津津有味的看戏。
邢上瑶在一侧温婉笑着,状似无意的说着万安澈的事:“听闻阿澈哥哥伤重回朝时,我一时急火攻心也落了病,卧床许久才一直没能去看望他,如今再见,他气色倒不同我阿爹所说那般严重,想是多亏了王妃姐姐的照顾。”
“本王妃并未照顾过王爷,都是府上的药师负责调养王爷贵体。”云衍喝了口茶。
邢上瑶又笑:“王妃姐姐谦虚了,我可听说王妃姐姐入舒王府前,阿澈哥哥时常犯病呢。”
“他现在也时常犯病。”云衍终于将视线从戏台上挪开。
“可我听郁总管说,近日来阿澈哥哥犯病的次数越发少了,说不准会慢慢痊愈。”邢上瑶给自己的丫鬟使了眼色,让丫鬟给云衍添茶。
“那也是药师的功劳。”云衍看向她,柔柔一笑,百媚生。
邢上瑶被这笑刺了一瞬,愣了愣,而后笑着转了话锋:“也是,顾先生的医术的确是极好的。阿澈哥哥素来喜静,从来也不肯陪我到此种地方听曲看戏,还好王妃姐姐在,不然我自己游玩也是无趣。”
“无妨,本王妃也喜欢热闹。”云衍实话实说,心中腹诽这姑娘三句话不离她的阿澈哥哥,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多喜欢万安澈似的。
好歹在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王妃面前收敛一些...等等!云衍突然回过味来了。
对方如此这般滔滔不绝,不就是想在她这个‘正主’面前显摆么!
云衍顿时来了精神,配合的听着邢上瑶一桩桩一件件显摆,从万安澈喜好厌恶,再到当年万安澈如何待她特别...
最后,便是一脸得意,有那么几分小人得势道:“对了,阿澈哥哥很喜欢我做的绿豆百合汤,消暑解渴,以前我去靶场找他,都会给他带去喝,王妃姐姐会做么?”
云衍摇头,有些想笑。
就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儿时旧事,也就她能当宝似的跟自己咋呼!
说那么多,如今也不见万安澈对她多青眼有加。
“一会儿子回去我教王妃姐姐做吧。”她兴奋的拉了拉云衍的衣袖。
云衍笑面婉拒:“不用,万安澈现下身体太弱,喝不得那些寒凉的。”
邢上瑶一愣,随即失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云衍这油盐不进的态度,似乎让邢上瑶似是没话可聊了,便提议去金华苑的奇术楼看看奇珍异兽的表演。
奇术楼内吊睛白虎,花斑马,棕熊等等各种兽类表演自是精彩纷呈,倒是提出想看的邢上瑶全程看得心不在焉。
虽然她表情似是颇有兴致新奇不已,但云衍分明在她眼中看出了别的心思。
最后去的是蛇院。
驯蛇人吹着口哨操纵着蛇坑内十几条一丈多长,碗口粗的蟒蛇起舞流窜,吓得两人的丫鬟连连小声惊呼,云衍面色如常的看着群蛇乱舞,甚觉无聊,有些困顿。
忽而身侧一声兽鸣,驯兽人手里的锁链被那只巨大的花豹挣脱开,箭一般的朝着这边冲过来,纵身朝邢上瑶扑来。
李护卫拔刀飞身迎上,那花豹却是闪身掠过他,一爪子就扑向邢上瑶。
云衍立在她身侧一动不动,电光火石间,邢上瑶惊叫着逃到她身边,瞬间就和云衍换了位置,那花豹凶相狰狞的对着云衍张开大口。
一干护卫拼死上前欲拉开云衍和邢上瑶,却为时已晚。
云衍抬手挡了一下,被兽掌重重打开,身形不稳一瞬就往蛇坑里跌去。
邢上瑶出手去抓她,却被花豹一口咬住手腕,叫的撕心裂肺。
暗处一把长剑嗖的飞过来直直插入那花豹的后劲,花豹疼得松了口,倒地低鸣,几个护卫眼疾手快将那花豹按住拖开老远。
可云衍已落入蛇坑,众人的心都凉了。
数十条巨蟒受了惊吓,驯蛇人的口哨又被花豹打乱,此时都以为云衍是投下来的食饵,迅速钻向她月白的身影。
四周有外人在,云衍不打算动武自保。
她暗自召出死气,在周身凝结成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而后冷着眸子看着跌坐在上面坑口的邢上瑶,她正被丫鬟和护卫簇拥着,有人撕了衣物勒在她被咬的手臂上止血。
四周一片混乱,李护卫急得要往坑里跳,却被云衍抢先呵止住:“都别下来。”
李护卫愣神,飞身而来自花豹脖颈上取下利剑往蛇坑跑的陆玖也愣了愣。
只见前一刻还张口要吞人的巨蟒顿时温驯下来,乖乖绕着云衍爬来爬去,云衍松了口气,笑道:“劳烦送我上去。”
巨蟒像是听得懂她的话,顺从的任由云衍攀附着身子,蠕动身子将她缓缓送到地面。
周围方才惊慌失措的人都惊呆了,全都瞠目结舌看着这古怪的场景,倒抽凉气。
阿沁吓得哭了起来,一把将人拉住:“王妃,王妃您……”
“好了,我没事。”云衍拍拍她,转而看着脸色煞白的邢上瑶道:“李护卫你先送邢小姐回府治伤,我有话要问问驯兽的。”
李护卫不疑有他,急匆匆带上五个属下护送邢上瑶回府。
陆玖也不藏了,大刺刺跟在云衍身后,云衍将那失手让花豹挣脱的驯兽人召来面前,接过他抖着手呈上来的断锁细细瞧了瞧,心下一沉。
“陆玖,别让这花豹死了,带回府取它一点血给药师看看。”她将手里的断索扔给陆玖:“这个也带回去。”
闻声赶来的金华苑当家金泊面如菜色,带着一众金华苑的人面如菜色跑到跟前噗通一声跪拜磕头:“草民管教有失险些伤了王妃贵体,还请王妃降罪责罚!”
云衍垂眼看了看他,冷笑道:“金大当家的确是管教不严,金华苑中竟混了歹人进来伤了王爷的贵客,本王妃就算是想降罪责罚,也要看王爷会不会留你们活着受罚。”
说完,折身便走,金泊磕在地上的脑袋迟迟不敢离开地面,吓得瘫软伏地,恍惚念着二字:完了!
邢上瑶一行前脚回到舒王府,云衍后脚就跨入府门。
万安澈脸色不善的从长廊上匆匆走来,周身寒气阴冷老远就扑面而来,吓得跟在云衍身后的护卫一个机灵,忍不住埋低了脑袋。
他身后跟着近侍和阿肆,郁总管正着急让人备车马。
见了云衍,皆是一愣。
万安澈几步过去对云衍上下打量一番,除了衣裙染了些尘土外,没什么不妥。
“你要出门么?”云衍不解。
“没有。”万安澈语气发寒,径自拉起她的衣袖来查看,手肘处果然破了皮,有些发红。
云衍不自在的缩了缩手,他语气稍稍放缓下来:“疼么?”
云衍摇头:“破皮而已,不碍事,我要同你说个事。”
“嗯。”应着,便牵起云衍往知鹤居去。
万安澈在楼下等着云衍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逐一去顾方那处拿了伤药来,云衍下楼刚在他对面坐下,他便起身过来径自拉过她手给她手肘擦药。
动作轻柔,何其自然,何其……暧昧。
云衍蹙眉,心内莫名闪过一个念头,但不敢细想,即刻被她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