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衍刚踏入二楼前居,暖流迎面扑来,混着淡淡的安神香,她眉头轻蹙。
这安神香的味道不太对。
邢上瑶的丫鬟杏桂听见脚步声,从里剧出来一瞧,跪地拜礼:“奴婢参见王妃。”
云衍看她伏地的身影一眼,并未免礼让她起来,径自便往里居走。
邢上瑶正坐在床榻边,手里拿着锦帕在给万安澈擦拭额头,动作温柔。
云衍露出一丝连她自己也未察觉到的冷色。
等她走到床榻前,邢上瑶才仿若惊觉似的站起身,含羞垂目,对云衍温婉一笑:“王妃姐姐。”
云衍撇眼看了一侧小桌上的香炉,凉凉应了一声,吩咐阿沁:“阿沁,把燃香灭掉,开窗透风。”
阿沁领命,上前灭了炉内燃香,又去打开各处窗户。
“王妃姐姐这是?”邢上瑶看了看香炉,脸色一顿,忙道:“阿澈哥哥受不得风的!”
阿沁才不管她,只管听令开窗。
“安神香是谁燃的?”云衍冷声问道。
“这…我是担心阿澈哥哥休息不好。”邢上瑶怯怯低头,委屈的抬眼看了看床上闭目无息的人:“我问过顾先生,他说燃香无事我才……”
云衍冷着脸靠近床榻,垂眼看着万安澈苍白如冷玉的脸,语气不善的打断邢上瑶:“他如今呼吸全无,你燃香根本是多此一举。”
若他什么时候恢复呼吸,吸入这薰香…云衍心头火越发浓重,耐着性子压了下去。
“是上瑶考虑不周,王妃姐姐莫怪。”邢上瑶将头埋得更低了些,话中竟带了些哽咽,一副仿佛被欺负刁难了的伤心之态。
“本王妃倒不是怪你什么,实在是你不该如此。”云衍神色凌厉,忽而话锋一转:“万安澈不会有侧妃,也不会有妾室,更不可能再对谁动心。”
邢上瑶泫然欲泣的脸终于僵了僵,一双带了水汽的眸子柔柔弱弱,满是疑惑:“王妃姐姐您这是何意?为何突然说起这个来?上瑶不明白。”
云衍冷笑,她听不明白?鬼都不信:“万安澈有本王妃一人便足以,你无需再动其它心思,白费力气。”
话已说得如此直白,邢上瑶脸色瞬间变化万般,最终染满了难堪,她哽咽了起来:“王妃姐姐可是误会了什么?上瑶曾经的确是对阿澈哥哥…可是如今,他已有了王妃姐姐伴在身侧,上瑶是打心里头为他欢喜的,您怎会以为我对他还…”
“错了吧邢小姐。”云衍浅浅勾唇,皮笑肉不笑道:“并非是本王妃要以为,而是你所做种种,实在是令人一目了然。”
“我!”邢上瑶颤着身子,竟是流出了泪来:“我没有!”
跪在外头的杏桂听着云衍如此咄咄逼人的话,什么规矩礼数都顾不上,爬起来就跑入内搀住她家小姐:“小姐,您别哭了!”
她愤愤不平的转头看向云衍,一瞬怯懦后,还是鼓足勇气道:“王妃,我家小姐自小便同王爷交情好,但如今当真不是王妃所想那般,小姐这两日茶饭不思的守在此处,实属是忧心王爷,恐是如此令王妃觉得逾越了,还请王妃莫怪,小姐她并非有心如此的。”
“杏桂,别说了!”邢上瑶衣袖掩面,红着眼轻轻拉了拉杏桂。
云衍端坐着,看着主仆二人一唱一和,不但不觉得愧疚,反而想笑。
她的话是不是还没说明白?还是这两个脑子的确蠢笨?
她淡淡笑了笑:“小奴,衷心护主是不错,但你心里应该清楚本王妃到底是不是不讲理?”
不等杏桂回话,云衍又道:“你家小姐燃香前给你服过什么药丸没有?”
杏桂一愣,不说话了。
“本王妃是西国之人,奇香药蛊在西国多得是。”云衍笑意绽开,艳丽蚀骨,眼直直看着邢上瑶,她依旧是一脸委屈无辜的模样,但云衍看得出来,她慌了。
“念你是万安澈旧友,所以你一脸天真的设榻我凤临阁,擅自调用早已被遣往前宅的下奴,诸多逾越之事,本王妃都未打算要同你计较什么。”
“更遑论本王妃夜里是去万安澈寝居休息,白日也任由你守在他身侧,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不是么?”云衍笑意不减,看着邢上瑶越发难看的脸色,心中愉悦。
她没有给邢上瑶说话的机会,也不想再听她说什么:“人你就近守了两日,也看了两日,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长久如此恐对名声不好,毕竟万安澈他又不会娶了你,还是好生回房修养你手腕上的伤罢。”
话落,邢上瑶哀哀凄凄的哭出了声来,掩面后退着哭道:“王妃姐姐,我从没想过您会如此怀疑我,阿澈哥哥他…上瑶就是死,也断不会害他!是上瑶想得少了,竟未想过王妃姐姐您其实根本不喜欢我在府上,我一开始便不该来的……”
她边哭诉着,边掩着脸转身,拂袖而去时,衣袖看似不经意的拂过桌上香炉,眼看着香炉就要被打翻在地,云衍眸色一沉,召出死气,不动声色间牢牢将香炉稳固住。
就是十几个大汉来,也别想挪动分毫。
邢上瑶微不可查的愣了愣。
“怎么,邢小姐不是要回去了么?”云衍笑道。
邢上瑶瞬时羞怒,哭声更凄婉了些,匆匆跑了。
杏桂眼色愤恨的看了云衍一眼,急匆匆的追了上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终于是清净了下来。
阿沁一脸担忧:“王妃,邢小姐伤心得很呢,这要是把人气走了…”
要是她回京同宰相告状,那王妃可是要遭殃的!
“放心,她不会走的,她要是立刻离府回京我还佩服她有骨气。”云衍舒了口气,暗想邢上瑶肯定还要等着万安澈醒,找机会搞点事情。
闻言,阿沁柳眉皱得更紧:“邢小姐素来温婉娴静,您方才怀疑她的燃香有问题,会不会真是误会呢?”
“不是怀疑,就是有问题。”云衍歪了歪脑袋,唤道:“阿肆。”
话落,阿肆的身影便从窗外跃入,对云衍一鞠:“王妃。”
“你们是怎么回事?竟让邢上瑶在此处燃安神香,也不查查这香有无问题。”她挑眉:“你倒是运气好,在外头守着也未闻到多少。”
“是属下疏忽。”他从来都是这样守着万安澈的,未曾想过相府小姐会有问题。
“也是邢上瑶伪装太好,你们对她倒是放心。”云衍叹气:“且将香炉送去给药师看看罢。”
闻言,阿肆面色复杂,饶是素来对云衍这个王妃没什么好印象,此时也收敛了不少。
他上前拿了香炉,恭敬道:“属下这就送去给顾先生。”
云衍点点头,让忧心的阿沁去给她倒茶。
方才说了半天的话,口渴得很,而且……她抓出万安澈的一只手来,给他探了探脉象——依旧什么动静也没有。
云衍稍稍放下心来,那安神香里,掺入了常人难查的乱情引。
乱情引也是一种燃香,可催化欲望,乱人心神,最主要的用处,便是助兴男女之事。
邢上瑶的目的,可真是昭然若揭!
万安澈若是恢复了呼吸,吸入这香之后,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必定是寸步守着的邢上瑶。
云衍冷笑,若非她曾经用此香对付过一个羽城纨绔,她还真察觉不出来安神香中的异状。
她对万安澈可真是执念不轻,竟不惜用市井蛮子的下作手段,也要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