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的夜晚寒冷异常,孤月高悬的景色又为这份寒冷增添了几分凄凉。
月色吊着方平长长的影子,东倒西歪的,殷红的血迹在地面上画出了一道道不规则的弧线。
依靠在墙边,冰凉的触感平息了沸腾着的热血,这让他终于有了片刻思考的闲暇。
方平一直坚信,每个人生来都是孤独的,哪怕是父母也不会让这种孤独有所缓解,除非能有一奶同胞的兄弟姐妹。
幸运的是,方平就有这样一个妹妹,所以他曾经并没有那么孤独。
之所以说是曾经,那自然是指的曾经拥有。
而失去了之后,自然就被称为了曾经。
可能有些拗口,但现实就是如此,它把很多人和事都变成了曾经,让你面对的,只是一个黑黢黢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孤独。
好在方平不信神佛,不然他可能会心生埋怨吧?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会埋怨,埋怨为什么会有那种怪物,埋怨商王宝库为什么会出现在凉州。
意识越来越模糊了,方平知道,自己可能要死了。
但就这么死的话,天狼军的颜面何在?妹妹的期望何在?兄弟们拼死的意义何在?自己的承诺又何在?
方平可一直没有忘记,他曾经答应了那个叫做青青的小姑娘,要给她送去那么多的好吃的。
挣扎着站起身来,放平摇晃着继续向前,信念支撑着他,让他没有被可怕的孤独吞没。
而在他的身后,是曾经陪伴着他的战友,还有……被他埋怨的怪物。
……
凉州的茶馆虽然寒碜闭塞,但好就好在门一关,便能睡一个舒坦的好觉。
唯一供人居住的小卧室并没有开窗,只要不开门,那就是永远的黑天。
换句话说,是懒人可以正大光明赖床的天堂。
这不,赵明月就躺在床上,紧关大门,睡得不亦乐乎。
当然了,如果青青没有在一旁不安分的吵闹,那就更好了。
“姐姐,姐姐!方平哥哥怎么还不来啊!青青好饿啊!”
谁不饿呢?
赵明月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但凡能有一点办法,她都带着青青出去觅食了,而不是在这里苦苦的等候着。
推开门,门外一样是朦朦胧胧的黑色,这让赵明月差点以为自己睡的太久,把眼睛给睡出了毛病。
但转念一想,似乎还是入夜这个解释更能说的通,毕竟等待了那么久,要是还不黑天才是见了鬼呢!
“呜呜呜~天都黑了!天狼军也会说谎了,青青被骗了!”
再一次听到天狼军这个称呼,赵明月产生了强烈的探究欲望。
“青青,天狼军到底是什么呀?”
听到赵明月发问,青青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瘪着嘴解释了起来。
“天狼军就是天狼军啊!很厉害的,娘亲说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我们才能过上安稳日子,可方平哥哥他,他竟然骗人!呜呜呜~”
好吧,赵明月觉得自己也真是想瞎了心,竟然会去问青青这么一个小屁孩。
她一个小孩子,根本对这种事情没有太过清楚的认知。
不过话虽如此,赵明月还是从青青的话里猜测出了天狼军的来历。
天狼军似乎是保护着凉州城的军队,而凉州城又是将军守城的治理方式,试问将军手下又怎么可能没有军队呢?
显而易见,天狼军应该就是凉州城这位将军手底下的精兵。
而这些精兵竟然没有在军营,也没有执行任务,而是在城里巡逻……
看来凉州城真的发生了什么十分重大的事件,而且这事件危险万分,危险到已经需要天狼军进城守护了。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赵明月的思考,这声音并不是酒馆杀手的特殊手法,听起来更像是普通的敲门声。
联想到刚刚的猜想,再结合凉州城的禁足令,显然,这时候敲门的,很有可能来者不善。
伸手拦住了兴奋的想要去开门的青青,对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赵明月小心翼翼的下了床,向着茶馆的大门靠近。
“砰砰砰!”
敲门声仍在继续,而且变得更加急促了,赵明月也终于来的门前。
朦胧的影子在门上若隐若现,看起来虽与常人无异,但赵明月却总觉得有些奇怪。
似乎是……过于高了?
没错,这身影太高了,高到有些离谱。
哪怕来人身高八尺,茶馆的大门也能够完全放下他的影子,可现实情况是,门扉上的影子,竟然连脖子都没有放下。
这是怎样高的一个人啊?
完全突破了赵明月的认知好吗?
“砰砰砰!”
敲门声更加急促了,与其说是敲门,都可以称得上是在砸门了。
“什么人?”
赵明月不得不开口说话了,她真害怕再这样下去对方会破门而入,到时候在闭仄的茶馆里打起来,那自己可就要吃大亏了。
“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来,正是白日里答应她们送饭的方平。
赵明月将信将疑,先不说方平的身高自己清楚,单说他敲了这么久的门却不说话,就已经很奇怪了。
为什么偏偏等到自己问的时候才自报家门?
难道是在确认这里有没有人吗?
可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快开门吧!我已经把吃的带过来了,青青都快要饿坏了吧?”
门外又传来了方平的声音,直接俘获了青青的心。
她不顾刚刚赵明月的嘱咐,直接跑到了门口打开了大门。
赵明月还在思考,根本没来的阻止,等发现青青推门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吱呀~”
门开了。
方平手里提着饭盒和大包小裹的吃的站在门口,月光下的侧脸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抱歉,小青青,我来晚了。”
闻着方平手里食物散发着的诱人香味,青青直接扑了过去。
方平抚摸着她的小脑袋,笑的愈加温柔了。
赵明月没有阻拦,只是站在原地看着。
眼前的方平与白天见到的略显不同,褪去了戎装,只穿着便衣,表情也不再那么严肃。
“是错觉吗?总觉得换了个人似的。”
心里泛起了嘀咕,戒心也变小了不少。
“怎么,姑娘就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吗?还是说茶馆,已经不接待客人了?”
方平笑意盈盈,但话里的意思赵明月却听的明明白白。
“怎么会呢?”赵明月礼貌的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茶馆的大门永远为各路的客人敞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