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上,二蛋捧着一团火绒,手有点抖,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气息,身体前倾,尽量使自己遮蔽的面积变得更大一点,以挡住山上的野风。
马怀德夹着双腿,深吸一口气,奋力一划,手中的燧石碰在一起,“噗”一串火星飞了了出去。
“着了!”二蛋发出了兴奋了的低吼。
周围的人小心翼翼地加着火绒,火苗越来越旺,越来越高。终于每个人手中的火绳都冒出了袅袅青烟......
“开始!”
“......相隔五步......”
“点火。”
“一、二、三。”
“扔。”
马怀德尽情地吼叫着口诀,这一刻,他感到了畅快淋漓:“成了,终于成了。”
他声音之大,震的二蛋耳膜嗡嗡作响。
望着飞出去的手榴弹,浑身一阵轻松。
突然,下腹有强烈的压迫感,难受!
“糟了,憋不住了......”
“嗤!嗤!嗤!”声音越来越近。
“在上面!”“有烟!”
李芳衍猛地扭头,看向了身后的天空。
一溜白色的东西,拖着长长的烟迹,悠悠的坠下......
“啪”,一个白色的东西落在了李芳衍后面四五米的地方,飞溅的碎片击打在盔甲上,啪啪作响。
“噗”一股火焰窜出,黑烟四冒。
看着眼前的烟火,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有所舒缓,长吁一口气:“还好,还好。”
可话音未落,“轰”的一声,比刚才更远一点的地方,突然迸发出了一团耀眼的火球。
金焕哲坐在马上,呆呆地看着空中飞向他的东西。
“啊!”他被气浪掀得向后倒去,身下的战马“稀溜溜”的发出一声嘶鸣,四蹄腾空,猛地向前冲去。
失去重心的身体,在空中打着旋,“砰”的一声摔在地上,腾起一股灰尘。
剧烈的疼痛使他很快就醒了过来。低下头,身上的盔甲衣袍上到处都是鲜血,手背上,大腿上有着无数的血口子。摸了摸脸庞,湿滑的液体沾满了双手。
他的战马已经不知所踪,更远处,无主的战马在人群中乱窜。他还看见了同村的金永斗被撞得飞了起来。
朱文奎带着部队冲上了山顶时。左右两侧的两员老将,已经下到了半山腰,快速移动的部队,就像两团红色的巨浪,势不可挡地摧毁所遇到的一切障碍。
“蠢蛋,马怀德你这蠢蛋!咋教你的。”朱文奎跳着脚,破口大骂。
第一波的攻击效果差强人意,一大半的手榴弹都没有形成真正的爆炸,引信燃烧的时间和手榴弹在空中的飞行时间不匹配,从而导致有的瓷瓶提前落地,破碎。散落的火药也化成了一团团的黑烟。
朱文奎愤怒地揪起一把青草,奋力地甩向前方,恨不得自己在那边的崖上,代替那群蠢蛋。
好像听到了朱文奎的吼叫,马怀德缩回了探出悬崖的身体。
爆炸效果太差了,他已经猜出了原因。
“妈的,太早了,太早了。”他咒骂着。
紧张使下腹的压力更大了。
“重来!”
“所有人,喊五声后再扔,五声知道不,一、二、三、四、五。”
“都他娘都听清了吗?”
他从东到西奔跑着,叮嘱着每个人。
巨大的不适感,使他步履艰难。
“男子汉大丈夫,血可流,绝不能.....尿......丟人。”他小声地给自己打着气。
“轰”“轰”“轰”,连续不断的爆炸响起,泛起了朵朵黑色的蘑菇云。
“阿妈妮,阿妈妮呀!白魔鬼又来了。”
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人群自动画了个圈,圈中只剩下乱窜的无主战马,而圈外则是人挤人,人挨人,互相踩踏着,一阵阵哀鸣声从中传出。
“五轮齐射!”王良大声地下达着命令,弓手的攻击,开始了。
如果爆炸声是鼓,那么箭铉的“砰砰”声就是瑟。
鼓,低沉有力,一下又一下,慑人心魂。瑟,悠长而连绵不绝。鼓瑟和鸣,变成了夺命二重奏。
“是谁?是谁攻击了我们?”李芳衍看着混乱的战场,受惊的战马,倒地的士卒,他的心在滴血。
没有让他等多久,答案就得到了揭示。
两只红色的洪流,就像两只蟹钳,快乐的向前移动着,咬住了各自的猎物。
“是明军,为何是明军?”
所有人都感到不解和迷惑。但无论怎样,是敌非友,目前的危机还是要应对。
李芳衍环视着战场,眼睛突然一亮,多年丰富的战场经验,使他敏锐地发现了一线生机。
“将士们,想活命的,跟我冲!”李芳衍带头向前冲去......
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的炸弹是把双刃剑,打击敌人时,对自己也造成巨大的麻烦。
“马将军,马将军,战马控制不住了。”一个小校飞速的追上了马成,指着后队中几欲发狂的战马。
“弃马。”马成扫了一眼混乱不堪的朝鲜军队,果断地下达了命令。现在的战马成了不安定因素,必须舍弃。
本来就是步卒,现在的二吊子骑兵,弃马后,马成部的攻击力得到了加强。
“顺滑,如热刀切黄油一般的顺滑,几乎感觉不到任何强有力的抵抗。”这就是马成现在的感觉,轻易地将朝军撕扯成两半......
和马成的情况相反,铁铉遇到了麻烦。
“举盾,举盾。”
“啊!”
“射死它们。”
面露焦急之色的指挥使向铁铉汇报:“大人,惊马太多了,还有大股的溃兵,防守,太吃力了。”
“让弓箭手加快射速!”铁铉也没有好的办法,战前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弓手已露出疲态。惊马还源源不断的闯来。
所有的动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左侧是山崖;右侧是高高的山坡;后面更可怕,无数发疯的同伴,拥挤的人类,最可怕的是那隆隆的响声,“得了”,还是前面的这群人好欺负一点。
山脊上,朱文奎注意到了朝军的异动、铁铉的被动。
逃出升天的陈文树也注意到了......
山崖上的王良也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