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远左边握着李芳衍的手,右边牵着李宜居步入思政殿。
李芳衍心中惶恐,四哥的脾气秉性,当然了解。他外表平和,内心确藏了一柄森森利刃,在无论是谁,威胁了他的王权,阻碍了富国强兵的梦想,就是那柄利刃出鞘的时候。
还没落定,李芳衍就从袖中取出谈判的草拟文本,双手恭敬地呈上:“臣无能,只能争取到这些条件,请王上责罚。”
李芳远接过协议,展开,仔细地逐条品读。
有几条吸引了李芳远,“‘大明北大营’‘总督朱文奎’干的不错。”李芳远抬头看了一眼对面,正局促不安的李芳衍,给他了一个赞许的眼神。
“这一条,黄大人,崔大人出力颇多,他们以浩然正气,据理力争,才使大明前太子,同意以亲王身份参与和谈。”李芳衍急忙解说,虽然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黄崔二人赶忙离座,向李芳衍拱手:“全凭大王英明,大君提纲挈领,我等只尽了米粒之光。”
看到‘招婿’‘两年’‘一万木匠换手榴弹’的时候,心中有些迟疑,‘手榴弹’真的有那么好吗?值得吗?虽然李芳远在前一份信中尽述其威力,但是代价真的不小,国赔了一万木匠,还有两年岛子的税负,他还舍了一个丫头。李芳远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还是血脉相通,好像知道李芳远在想什么,李芳衍用手捅了捅一旁的李宜居,“宜居,你亲自在战场厮杀,最清楚‘手榴弹’的利害,给大王描绘一下。”
李宜居感激地看了一眼李芳衍,起身,告了一声罪,在大殿内,迈开大步,走了五步,用手一指刚刚的范围,悲愤地说:“大王,手榴弹轰爆之后,一步之内者,我国卒多丧命,五步之内者,多重伤,失去战力,五步之外,也有轻伤者。”他停顿一下,等李芳远消化这个效果,直到他微微点头,才继续坚定地说道,“此,国之重器,克骑兵之法宝,若得之,以后女真鞑子,甚至岛外倭人都是我板上之肉。”
李芳远波澜不惊的脸,终于动容,同意地点点头,脱口而出:“那么,长手铳,一定也不同凡响吧!”
“若得到,绝对物超所值!”李芳衍起身,目光穿过大门,望着黑漆漆的庭院,好似要丈量心中的长度,又好似回忆当日的情形,“六十步就击中战马,我估计哪个小家伙还有所保留,否则,臣弟恐怕再也见不到大王了。”
李芳远再一次动容:“当真!”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开火者为大明前太子朱文奎,一个长于深宫,手无缚鸡之力的七岁孩童,大王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李芳衍已经控制不住情绪,带着无限向往,在大殿内走来走去。
“嗯?……”
“这意味……不要常年累月的训练,顷刻之间,国就可聚百万雄兵,战力可堪持弓老卒,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芳衍的声音又提高几度:“危难之时,妇孺也可成兵……月余,又是百万雄兵呀!”动情处,“啪”的一声,他用手击掌。
“当真!……是那太子所为!!!”李芳远目光熊熊,已经站到了李芳衍面前,死死地盯着他。
“臣弟亲身经历,假不得!”
他搓着手,急速地转来转去,李芳远多年已经没有如此失态了,上一次还是在夺位成功的时候。
大殿内诸人的目光,也随着李芳远身形,左右跳动。心思也千回百转,与有戚戚焉。
李芳远突然停下脚步,目光灼灼:“火铳必须得到。”
“不易!”
“再不易,也必须拿到,事关我朝鲜的未来。五弟你这次就不错。”李芳远环视众人,“想想,还有什么法子?”
李芳衍犹豫片刻,和盘托出了前期的想法和布置。
“我观察,岛上的大明人,急于造船,急于出走他乡,对他们威胁最大的,不是我国,而是永乐皇帝。”
“工匠,普通的船材,我们会提供,但是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是,他们没有龙骨,龙骨非短时间内可得的,即使有大木,还需放置数年方可用,‘时间’……大明人没有时间了。”
李芳远接住话头:“你是说,他们一定还会从我们这样想办法……那些百年大木就是我们的……”
“大王,那些大木可是为修建——庆会楼,万春殿准备的呀!”几个人齐齐呼道。
李芳远摆摆手,众人戛然而止,他继续问道:“还有呢?”
“还是时间,必须使大明人有紧迫感,在短时间内不惜一切代价造船,如此我们才能机会得尝所愿。永乐皇帝就是压迫他们最好的‘势’,若大明皇帝知道他们在岛上,一定会有所行动,也一定会加快朱文奎的造船步伐。”
“但中间的分寸把握尤为关键,非大王不可……”李芳衍停下了话头,望着李芳远,他相信四哥一定会理解的……
分寸当然关键了,朝鲜人即不能引火烧身,让永乐皇帝有插手济州岛的机会。又必须借永乐皇帝的势,赶走大明人,同时,必须在永乐皇帝真正行动之前,大明人又能安全离开岛子,断了永乐皇帝的念想。火候的掌握,考验李芳远的政治智慧。
李芳远沉思良久,突然开口:“芳衍,你留一万多兵在岛上,是一步好棋,堵住了大明皇帝的嘴。”他又对黄文轩,崔玄哲说,“此事目前还需保密,你二人没有去过济州岛,切记。大明人的物资,人员也由你二人秘密准备,旗号就是为了修建庆会楼,万春殿。”
二人兴奋地领命而去,大殿内只剩下李芳衍,李宜居。
他交代李宜居,不能在汉城露面,过两日随李芳衍返回济州岛。李宜居也领命而去。
“你说说朱文奎此人如何,据你所言,这些东西都是他所制,真的吗?”李芳远好奇的问道。
他觉得太不可思议了,长于深宫的孩童,从哪里学到的这些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