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之,岳捕头以及顾易都渐次从楼上下来了。
见到宋归尘,顾易笑得眉眼弯弯。
不见杜青衫,他温声问:“杜兄呢?”
“他……”宋归尘看了一眼隔壁的宋绶和宋湖,扯谎道,“我让他去甄氏医馆请甄神医了。”
“为了我,小尘费心了。”
顾易给宋归尘夹了一筷青菜。
如此自然而然的动作惊得其余几人面面相觑,顾思之看着岳捕头,眼神询问:我三弟何时与宋姑娘这么熟了?
岳捕头给了顾思之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他自小跟在顾易身边,对顾易的心思,比旁人更要熟悉一些。
那日自己挑唆三公子去孤山,宋姑娘倒是见到了,可惜见到的是宋姑娘一心早已在旁人身上。
他作为一个局外人,如今想起当日梅花树下一一划划着别人名字的宋姑娘,心中对自家公子是真心疼。
打那以后,公子再也不提与宋姑娘的婚事,也不许自己说起宋姑娘。
后来公子亲自取消了与宋姑娘的婚约,岳捕头本以为,自家公子这是知道人家姑娘有了心上人,不愿拆散二人,所以准备成全她。
没想到,公子之心深如海,什么时候对宋姑娘情根深种的,竟然连他这个贴身陪读都不知道!
尤其是在自己进入提刑司之后,对公子的关心更少了,公子有什么事,也都不愿和自己说了。
岳捕头越发觉得亏欠了公子许多。
如今么。
岳捕头觉得,公子失忆了也挺好的,至少,他能凭着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用再将心事付瑶琴。
因而他一脸欣慰地看着自家公子和宋归尘,显然已经将宋归尘当成自家少夫人了。
与之相反,武叔则是铁青着脸。
这光天化日的,顾易想干嘛?啊?
不要仗着你失忆了就光明正大地耍流氓啊!
武叔表示心很累。
偏偏楼上某人还要躲着熟人,不敢下楼。
武叔扫了一眼对坐的宋绶主仆,读书人家的公子,不好好在他的集贤院待着,跑来湖州做什么?
接到武叔打量的目光,宋绶有礼地举杯,颔首一笑。
武叔忙错开目光,吃饭!
不是小尘做的饭,武叔吃得很不开心,随便扒了几口,心里有事,便上了楼。
顾易对宋归尘道:“武叔好像对我很有敌意。”
“啊?有吗?”宋归尘惊讶,“武叔就那个性子,你不要放在心上。”
顾易笑笑:“那就好。”
“今日天气晴朗,吃完饭我们就启程吧。”顾思之道,“小易,你今日觉得怎么样,可否经得起行船颠簸?”
“我今日好多了,可以启程。”
小易?旁边的宋绶和宋湖一直提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
听到顾思之叫顾易小易,宋绶和宋湖对视一眼。
宋湖朗声问道:“宋姐姐,你旁边的年轻公子可是顾提刑家的三公子,顾易顾郎君?”
几人皆看向宋绶主仆。
顾易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否认识他们,眼巴巴地看着宋归尘。
见宋归尘也是一副惊讶的样子,瞬间明白了过来。
看来,自己以前并不认识这两人。
顾易微微点头:“不错,我是顾易,不知二位是?”
宋归尘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见顾易依然茫然,宋归尘抿嘴,差点忘了,他什么都不记得。
宋绶见状,失笑:“小郎君与小娘子恩爱有加,叫人羡慕。”
顾易耳垂一红,心里甜滋滋。
昨日小尘虽然拒绝了自己,可今日依旧对自己这么好,旁人都看出来了呢。
宋归尘皱眉:“宋大人误会了,我和顾大哥不是——”
“噢,实在抱歉!”
宋绶忙拱手道歉,沉吟着回顾易的话道:“我名宋绶,从开封游历至此。”
顾易倒是没有什么反应,顾思之却是惊讶地看向宋绶。
“大理寺丞,宋大人?”
宋绶含蓄地朝他笑笑,继而看向顾易。
“昨日我与家童熟睡之时,房中进了三个毛贼,说是要来行刺顾小郎君的,被我家书童捆了,如今正在楼上房中。”
闻言,几人皆是大惊。
顾思之起身,拱手道:“宋大人,在下顾思之,小易是我三弟,他现下有伤在身,宋大人所说毛贼,还请带我一见。”
宋绶又看了看顾易,见他腰直背挺,除了额头上包扎着的白色绷带外,半点不像有伤在身之人。
不过他的目光纯粹,听到有人欲行刺自己,他先是一愣,随即疑惑地看着身旁的女子:“抓我的那些人,还想杀了我?”
宋归尘忙摇头,解释道:“抓你的人已经被岳大哥抓起来了。”
“那就是他们身后的人见一击不成,又派人来。”
顾易皱眉,昨日小尘已经和自己说了自己失忆前后的事情,如今看来,一定是林先道派人来,要置自己于死地了。
几人来到宋绶的房间,果然进门处麻绳捆着三个五大三粗的黑衣汉子。
三人皆是一脸倦色,见到乌拉拉进来了这么多人,还以为是官府的人来了,顿时垂头呜咽不断。
宋湖踢了其中一人一脚:“别嚎了!你们要行刺的正主来了,还不快认认清楚,免得下次又认错人!”
三人抬起头来,看清了顾易,又是一阵呜咽。
顾易蹲下身,扯掉其中一人嘴里的麻布。
“是林先道派你们来的?”
三人想都不想,纷纷点头,嘴里没有抹布的那人浓眉大眼,额头上一道斜疤,他积极坦白道:“对对对,是林通判派我们来行刺公子的。”
“只有你们三个?”
“还有其余七个弟兄。”
宋归尘气得头顶冒烟,这林先道还真是煞费苦心,如此不遗余力地要行刺顾大哥。
她看了看虽然失忆,但依旧淡定温和、有条不紊地审问三人的顾易,一阵心疼,指着那刀疤脸问:“他们人在哪?”
刀疤脸不敢怠慢:“码头船上。”
岳捕头闻言:“我这就派人将他们抓来!”
“不必去了。”顾易站起来,皱眉揉了揉太阳穴,“不见他们三人回去,其他人恐怕早就走了,岳大哥去了,也是扑空。”
说得有理。
岳捕头顿住脚步,他怎么觉得,公子失忆了,却和失忆前没什么差别呢。
这审问人的架势,这皱眉思索的样子,和原来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