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过往的种种,江娆对眼前的绿柳多了一份愧疚,于是轻轻地抱住了她,柔声说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绿柳不明所以,她家小姐这是怎么了呀?怎么突然之间对她这么亲近了呀?
想到屋前跪着的两个人的可怜样,绿柳还是决定为他们求求情,于是说道:“小姐,您别生气了,我估计他也是不小心的,他已经在外面跪了一夜了,想必已经知道错了。”
生气什么?
江娆不明白绿柳为什么要这么说,于是问道:“谁在外面跪着啊?”
绿柳:“顾三啊。”
顾三,哪个顾三,是那个名震上海滩的顾三爷吗?
她对这位顾三爷的了解并不多,只是知道他本来是他们江家的仆人,只不过在江家受尽折辱了。
而这个顾三爷在功成名就之时,自然是对他们一家展开了激烈的报复。
毕竟谁让他在江家受过折辱呢?人家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先是江家的织布坊问题,没人愿意给他们提供原料了,说是受了顾三爷的吩咐;
再然后是染布坊,被爆出来染料有毒,导致工人纷纷辞工,没人愿意再买他们家的布了。
她父亲江弘被气的卧病在床,从此江家日渐没落,一蹶不振。
碰巧这时碰上强盗上门,把他们家洗劫一空。
而现在他竟然就跪在了她的院子前,江娆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绿柳还以为江娆忘记了,还亲自解释了一遍:“小姐,您忘了吗?你的舞衣被弄坏了,害得你在昨晚的演出上……出丑了。”
这么一说,江娆彻底想起来了,她从小就有学舞蹈,这次慈安女校开展了一个活动,而江娆自然被安排到了台上献艺了。
可是没想到演出途中,身上的舞衣居然在腰腹处撕裂了,江娆当即捂住撕裂的地方下台了。
前世的她,一心只以为是下人不小心把舞衣弄坏了,才害得她当众出了丑,却没想到,是他人别有用心。
要是她没有猜错,应该是她家那个二姨太,收买了徐妈妈,故意弄坏的。
“绿……绿柳,快,快扶我起来。”江娆颤颤巍巍地说道。
绿柳不明所以,小姐这是要干嘛啊?但还是依言把她给扶了起来。
“小姐,你起来这是要干嘛呀?”
江娆来不及跟她解释那么多了,急匆匆地就想往外走,开玩笑,大佬还在她屋前跪着呢!
绿柳看到她穿着睡衣就想出去,连忙把人给拦了下来,说道:“小姐啊,等一下,先披上一件衣服再出去,外面冷。”
说完从旁边的架子上拿来一件外衣给她披上。
江娆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子,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前世那些人都在说,顾三爷杀伐果断,手段狠厉。
虽说没有真正见过大佬的面,但是传闻总归有一半是真的吧!想起自己前世是怎么对他的,江娆不免有些心虚。
幸亏大佬现在还是他家的杂役下人。
前世的大佬一个人抗下了所有罪责,被江娆狠狠抽了几鞭子之后,就让他跪在自己院前一整夜。
江娆透过门缝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孩,稍显稚嫩,但背却挺得直直的,发白的嘴唇抿得死死的,跪在地上不发一语。
“小姐,你在这里干什么啊?”来人正是徐妈妈,在江家落难的时候,不仅踩了她两脚,还抢走了她所有的财物。
以前江娆很是喜欢亲近她,对她和对她母亲袁氏一样,她这雪园也差不多是是徐氏说了算,在徐妈妈面前,绿柳不敢说半个不字。
江娆现在幡然醒悟,真的觉得以前的自己真的被猪油给蒙了心了,识人不清,误把豺狼当绵羊。
在她面前徐妈妈一直是这幅笑意吟吟的模样,表现出一副事事以她为先的样子,就连袁氏也很放心她。
可是谁能料到她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啊!
此刻再见到这么一个笑里藏刀的女人,江娆心里止不住地厌恶,连表面上的笑都开始挂不住了,淡淡地说道:“没事。”
徐妈妈只以为她还在为昨天丢脸的事情不开心,又看向外面跪着的两人,徐妈妈当即义愤填膺地说道。
“小姐放心,他们害得小姐出了这么大的丑,我一定秉明太太,将他赶出咱们江府。”
跪着的那人一听到徐妈妈的大嗓门,终于有点反应了,但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她们这边,随后又垂下去了。
本来浆洗衣服的活是田氏的,所以江娆要追责也应该是田氏的责任,但是顾三不忍心他娘被惩罚,就对江娆说是他弄坏的。
希望江娆惩罚过他之后,不要把他们赶出去。
流年不利,现在外面到处都在打仗,这寡母带个半大小子,就算是太平年间也很难活下去,更何况现在兵荒马乱的。
把他们赶出府去,无异于要他们的命啊!
江娆已经知道真正弄坏她舞衣的人是谁了,本来心里就有愧疚,现在听了徐妈妈诋毁他们的话,江娆心里更加难受了。
于是快步走到他面前,将他虚扶了起来,柔声说道:“别跪了,快回去休息吧!”
江娆这才近距离看清楚少年大佬的英姿,相比成年之后的凌厉,少年时期的大佬还有点稚嫩。
大佬的样貌无疑是俊郎非凡的,一双眼睛锐利深邃,眸色是深沉的黑色,即使在地上跪了这么久,依旧不见丝毫波澜,冷静得有点可怕。
顾三站了起来,有得站谁想跪着呢?只是没有办法,他得活下去,得吃饭,想要留在江家,就得哄得大小姐高兴,所以他必须得跪。
江娆还来不及说话,倒是一旁的徐妈妈,急忙抢过话头,说道:“别以为小姐这就放过你们了,你和你娘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滚蛋吧!”
徐妈妈尖酸刻薄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江娆只觉得刺耳得很。
这个家是姓江的,太太又这么疼她,要赶谁出去还不是江娆一句话的事。
果不其然,旁边大佬的脸色完全冷了下来,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点冰冷的恨意。
江娆狠狠抖了一下,当即皱着眉头,冷声反问徐妈妈道:“徐妈妈,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啊?”
徐妈妈此刻也是一愣,印象中她家小姐还从来没有用这么冷淡的语气跟她说过话的。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作何反应,只支支吾吾地说道:“小姐,我,我……”
我了个半天,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行了,别说了。”江娆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
随后对着顾三说道:“这次的事情是我冤枉你们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不会赶你们出去的。”
说完看向一旁的大佬,果然高冷得很,一个眼神都不给她,一句话也不说,估计心里还惦记着她冤枉他娘的事情。
少年身上的布艺粗糙得很,甚至还打上了很多补丁,但背脊却挺得直直的。
也许是跪了一夜的缘故,膝盖肯定青紫破皮了,顾三尽力走得很稳当,但还是被江娆看出来了,随即转头对绿柳说道:“绿柳,派人给他们请个大夫。”
绿柳:“是,小姐。”
一旁的徐妈妈闻言就像被谁踩着尾巴了一样,大声说道:“什么?小姐,你还要给他们请大夫,这个人贱命一条,哪里值得花请大夫的钱啊?”
一旁的绿柳看着徐妈妈反对,也不敢动身去请大夫了,毕竟江娆向来很听徐妈妈的话的。
而徐妈妈显然是仗着自己是江娆奶妈而有恃无恐了,毕竟在江家,就连太太都会给她两分面子。
在以前,或许江娆会觉得徐妈妈在替自己着想,但是在经历过那个梦之后,江娆现在倒是觉得徐妈妈心思何其歹毒。
而且她自己也是下人啊!怎么别人的命就不值钱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