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确实过得非常快,在不经意之间这个冬天已经结束了。
自从皇上那次围猎意外之后,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陈风作为太医院给皇上看病的重要人物,他也自知难逃其责。
在那日之后,他提出了不能再入后宫,控制饮食等事宜,与太医院其他太医共思处方,可还是无力回天。
皇上曾短暂昏迷两次,包括之前的症状也没有减轻。虽然太医院已经准确地知道了皇上是肾脏受损,不过这种影响已经深入到了皇上的血脉和心脏,已经不仅仅是肾脏问题了。
陈风跪在皇上的寝宫前,自知自己死罪难免,还是决定要尽忠尽责,“我们太医院怀疑是有人对皇上投毒。”
“太医院调查了皇上的日常饮食,发现您常吃的几道膳食和果类也会加重病情......”
自皇上病重,几个妃嫔随侍皇上,皇子们也常常进宫照顾。
苍九鉴恨道:“给我查!是谁有这天大的胆子敢毒害圣上!”
一言既出,如惊雷一般搅乱了整个皇宫,上上下下的人都胆战心惊,人人自危。
——
“什么?!”
鹤璧得知皇上病重的消息之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皇上身体不好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满朝文武无人不知。
宫内来人请鹤璧入宫参见,他匆忙赶往京城。几个官职高,与皇上关系亲密的大人也被请去看望皇上。
陶绾罗收到家中的信,也不得不赶回留都,匆忙与鹤枝蔓告了别。
“恐怕要变天了。”刘崇深说道。
“若是皇上真出了什么事,我想也不是大问题,毕竟早早便立了太子。”鹤枝蔓接道。
刘缦荆本不愿在和弟弟讨论的时候旁边有外人,就算是鹤枝蔓也算是外人。国事本就不该妄加议论,叫别人听了去不知会不会惹一身麻烦。
可架不住鹤枝蔓总是跑过来,自己的弟弟又对她一点防备都没有,而且这个鹤小姐说起话来更是口无遮拦。
刘缦荆默不作声,听着他们说话。
“哥,你怎么不说话?”刘崇深问道。
两个人都眼巴巴地等着他说自己的见解,他无奈道:“想来不会是那么简单......听说皇上是被投了毒。”
“什么?”
刘崇深和鹤枝蔓双双愣住,不过鹤枝蔓没有那么明显,她的表情本就难以分辨。
“投毒,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刘崇深说道。
鹤枝蔓道:“想知道谁对皇上投毒,就要看谁恨皇上,或者给皇上投毒之后谁获得了最大的利益。”
“......太子?”刘崇深压低了声音。
刘缦荆拍了他一下,对他摇头。
鹤枝蔓说道:“皇位早晚是他的,他却投毒,倒不是说没有好处,为了以防万一,或者急不可耐,毕竟如果按照皇上的年纪,传位给太子至少还有二十年。”
她继续道:“可我还怀疑三皇子。”
“三皇子?”刘缦荆疑惑道。
刘崇深和她目光相对,“难道这个就是他的阴谋?”
“等等,你们把我搞迷糊了。”刘缦荆打断他,“什么阴谋?和三皇子有什么关系?”
刘崇深不说话,用眼神询问鹤枝蔓。
鹤枝蔓道:“说来话长——不过这样倒是解开了我的困惑,我一直在想,太子和三皇子的事会有什么关系,原来他们竟是一伙的。”
刘缦荆不肯放过她,“说来话长我也愿意听听。”
鹤枝蔓想到这个事情中间涉及到三皇子希望鹤璧站在他们的船上,虽然鹤璧并没有,不过若是讲出来,还是怕对鹤璧的声誉有影响。
“恕我不便多言。”
她不肯说,他便看着刘崇深,看起来刘崇深也什么都知道。
刘崇深怕鹤枝蔓走之后被哥哥逼问,赶紧摆摆手,“只是枝蔓在京城的时候发现三皇子行为怪异罢了,都是我们俩乱想,瞎推测,我们并不是知道什么事,你也不用问我。”
鹤枝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语道:“希望皇上这次能撑过去,真不知道他的情况如何。”
三人都沉默。
她突然又说道:“什么样的毒?急性还是慢性?和皇上围猎意外有关系吗?”
刘缦荆道:“皇上身体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应该不是急性的。”
“慢性,难道太医院是吃干饭的?”
“我想这次太医院难辞其咎,怕是有人要掉脑袋。”
鹤枝蔓说道:“没查出来是一种可能,另一种可能......”
“你想说太医院有人毒害皇上?”刘崇深道,“那和太子,三皇子是不是也不一定有关系。”
“是什么深仇大恨叫一个人潜伏在太医院,用惊天的胆量毒害皇上,说不定和太子,三皇子也是一伙的。”
刘缦荆也不得不承认,这些推测不见得不可信。
春天要到了,刘崇深马上要进京赶考,若是朝堂风云变幻,他很怕刘崇深应付不来,到时不知什么情况,说不定自己家中都帮不到弟弟了。
皇上被毒害,若是有新皇即位,朝堂势力也要大洗牌,有些人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鹤枝蔓走之后,刘缦荆郑重地嘱咐刘崇深道:“若你考上了官,无论谁是皇上,你只要忠于皇上便好,不过也不要成为了皇上的亲信。”
刘崇深知道哥哥是担心自己,“我知道。”
“从前看你努力读书,哥哥心里是高兴的,好男儿就该成就一番事业。可现在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我倒希望你不要再考,就留在家里好好待着。”
“哥哥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
“你还想着娶鹤小姐吗?”
“当然,为什么这么问?”
刘缦荆拍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若皇位上的人不变,也就罢了。若是换了人,像鹤大人这样的,皇上的亲信大臣,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哥哥,你怕枝蔓连累我是吗?”
刘崇深神色平静,“我知道哥哥是为我好,为我们家好。可我非枝蔓不娶,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她愿意嫁,我就要娶。”
“好。”
这自然也是真男人的行径,现在还什么都没发生,刘缦荆也不再多说。
无论大家怎么担忧,怎么求神拜佛,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很快,皇上驾崩的消息便在百官之中迅速传开。
深夜,鹤府。
赵情还未睡着,想着鹤璧还在京城,许是在为皇上哀悼,要留在那里和京官等待皇丧。
可她心中总是隐隐有些不安。
“夫人,夫人!”
下人慌忙冲了进来,门也不敲,跪下喊道:“夫人,府上来了一堆人,都是官家,好像还有宫里来的,叫我们都去接旨。”
赵情匆忙穿起外衣,吩咐道:“快去叫别人。”
“是!”
“等等!”赵情又叫住了他,“先不要叫小姐。”
“这......”他说道,“他们说全府的人都要去跪下接旨。”
“你只听我的就好了。”
“是!”他跑出去叫别人去了。
赵情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她下意识就不想让女儿出来,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旨意,她只觉心跳的很快。
鹤枝蔓虽然住得偏僻,还是听到有些隐约的嘈杂声音,她穿起衣服往院外走,见了人一拽,“发生什么事了?”
那下人说道:“是宫里的人来宣圣旨,叫大家都去接旨。”
鹤枝蔓有些疑惑,这么晚了还来宣圣旨,是什么急事?
她正要一起走,下人拦住她道:“夫人叫小姐不用去,好好休息便好。”
鹤枝蔓看着他离开,站在原地皱起眉头。
赵情赶到厅前,见有许多带刀的官家人,夜深了,都拿着火把。
为首的人看着非常傲慢,“都到齐了吗?”
赵情跪着环顾四周,见鹤枝蔓不在其列,回道:“到齐了。”
“那便接旨吧!”
那人展开圣旨念道:“上谕:鹤璧大逆不道,与太子勾结毒害圣上,意欲助其谋权篡位,其心可诛,天地难容,现处满门抄斩!钦此。”
鹤府上下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赵情险些瘫倒在地,瞪着眼睛喊道:“这不可能!是不是弄错了?什么谋逆什么毒害,我们统统不知啊!”
那人说道:“你不知,可鹤大人知,圣上驾崩,他在宫中已供认了罪行,此等天理不容的恶事,岂容你们抵赖!”
赵情上前拽住他的衣服叫道:“我鹤家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怎能如此草率定罪!谁下的令?!”
“自然是皇子们下的令,难道还等到你们跑了才来治你们的罪吗!”
赵情颤抖着松了手,环顾四周,她家里的人都瑟瑟发抖,几欲逃跑,今天不仅是鹤府中的人要死,和鹤家有亲缘关系的人怕是都要死了。
她不信鹤璧认什么罪,她明白了自己的担心从何而来,这是一场阴谋,一场她还不知是谁主导的阴谋,不过她已是没机会知道,她明白今天是在劫难逃。
“抓起来!”
有人想挣扎,那人顿时像抓到什么一样冷笑道:“逆贼家眷顽抗到底,就地斩杀!”
随着一刀一个人命,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大家四散奔逃,却被那人的手下挥刀斩杀,血色染红了鹤府的大地。
那人看着不停流泪却面目呆愣的赵情,蹲下身笑道:“鹤夫人,你也想逃吗?”
赵情心中还念着鹤枝蔓,可她知道自己已是无法为女儿的安全做什么事了,她只盼着四散的尖叫声能让鹤枝蔓知道躲起来,只盼着这鹤府能有那么一个地方能让她不被找到。
她摸了一把眼泪,冷笑起来,“鹤璧死了,是不是?那我又怕什么?可我不想你们这群走狗来碰我。”
那人示意一个手下抽出刀来,递给赵情,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拿着刀也翻不出浪花。
“夫人好胆量。”
赵情拿着刀,皱紧眉头,看着已有人开始放了火,从此便不再有鹤府。
“丧尽天良的畜生终将有报应!”
她凄厉地大喊一声,心中满是恨意,狠狠砍向自己的脖子,挥刀自刎。
那人冷然吩咐道:“整个鹤府都给我搜一遍,一只狗都不能放过!”
“是!”
鹤枝蔓躲在暗处,眼看着那副人间炼狱图般的景象,惊恐地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瞪大的眼睛中不断涌出大滴的泪水,眼角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