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和嫔入住暖阁了,日日都陪在皇上身边呢!”
“她是怎么迷晕了皇上,在这时候还能得如此专宠?”
“她必定是狐妖转世!”
“照这么说......鹤家的那个女儿,确实好好的待在冷宫吧。”
后宫之事,前朝也受其影响,有臣上本,规劝皇上国事危急,不要耽于美色,和如意的父亲也只能时时避他人锋芒,和如意本人的妖女祸国之说,也遍传朝野。
......
和如意似乎消瘦了很多。
夜色快要降临,她坐在桌边,手上做着刺绣,绣的是一支百合。
她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有一个音律,总也想不起来,上次听还是在华晋城的时候。
她想啊想,一不注意就扎了手,鲜红的血从那一小点的地方冒出,她急忙用手帕按住。
未完成的刺绣,百合花才具雏形,不够精细美丽,她呆呆的看着,不顾自己手上有血,用那手指摸了摸百合花。
和如意站起来,走出去。
“娘娘,这么晚,您要去哪里?”门口的侍卫问道。
“有些东西还在我宫里,去拿一下。”
“区区小事,需要拿什么您直接吩咐。”
“我想自己拿。”
“是。来人,随和嫔娘娘回趟宫。娘娘,皇上马上就回来了,您快些回来。”
“知道了,若是皇上先来,和皇上如实禀告便可。对了,有首曲子,我总是想不起来,叫鹤家那个乐师到我宫里,给我想想。”
“是。”
自从鹤家姐妹被掳回宫,和如意从没有召见过鹤枝蔓。
鹤枝蔓前去的路上,碰到了阮城玉,她一拦,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鹤枝蔓道:“和嫔娘娘召我去想个曲子。”
“和嫔?”
阮城玉冷笑一声,现在没人敢惹和如意,可她狐媚惑主至此,居然敢在暖阁日夜陪伴圣驾。
阮城玉一向傲气,就算让和如意几分,不愿再忍时也断不会怕了她。
“这曲子我也要听听。”
她正要叫和如意不要太得意,只是和如意总在暖阁,见不得面,她这次出来,阮城玉非要见她不可。
她走在鹤枝蔓前面,到了和如意宫里,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和如意一见她来,冷淡道:“淑妃怎么有空来,我记着,我只叫了乐师。”
阮城玉看看天色,“和嫔好兴致,这个时间还要听曲儿。”
“淑妃不也是吗?”和如意道,“不过我最近都不在宫中住,粗茶淡饭,不便招待,淑妃请吧。”
“你!”阮城玉皱眉,“现在敢给我下逐客令了,不愧是皇上的枕边人啊!”
和如意不置可否,一副送客的架势,阮城玉无法,只得拂袖而去。
“乐师,”和如意冲着鹤枝蔓道,“随我屋里坐。”
到了屋中,叫人给鹤枝蔓送了茶,和如意便挥退了所有人,只自己拿了纸笔,平整地铺在桌面。
鹤枝蔓见过她很多面,可是,现在她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更沉稳更大胆,更冷淡。
“和嫔娘娘是想不起哪首曲子?可有些线索?”
“有,我记得些断断续续的调子,不知是否记错。”
“娘娘哼来听听。”
阮城玉越走越觉得不对劲,都这个时候了,和如意想听琴?这后宫中召见鹤枝蔓的,都是想打探鹤晨姬和皇上心意的人,和如意如何能够例外?
鹤枝蔓和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真假还难辨,毕竟自己和她们姐妹一直不对付,其他妃嫔和她们也不熟,可和如意不一样,她是鹤晨姬的昔日姐妹,说不定鹤枝蔓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两个人已经闹掰了,和如意会不会问出些什么?
阮城玉眯了眯眼,召了她的一个心腹小太监,会些功夫,让他潜回和如意宫中偷听。
小太监小心地在夜色中趴了个墙根,仔细地听着,屋里传来悠扬的琴声。
和如意这才露出一点笑意,“没错,是这个曲子,是这个。”
她边听琴声,边在纸上写着什么,写得入了神,连琴声停止了也没发觉。
“娘娘,娘娘?”鹤枝蔓叫她。
“哦?什么?你叫我吗?”和如意回了神。
“稍等,我马上......就好......”
和如意在纸上慎重的落了笔作为结束。
“娘娘怎么想到这个曲子了?”
和如意略带一点笑意,“不知怎的,无缘无故便想到了。这曲子是我第一次登鹤府时,鹤小姐弹的吧?我虽没过鹤小姐的院子,那琴声只要稍一走近,就叫人难以忘怀。”
她的神情带着一丝怀念,“那时候,我以为我的生活,终于有了一点光亮。”
“你......是说鹤晨姬?”
鹤晨姬......这三个字,和如意已经多久不敢说,不想提,不愿想。
“世事无常,我和她的情分,早已结束了。”
和如意收回目光,把纸叠了几叠,放在信封中,信封上面什么都没写。
她把信交到鹤枝蔓手上,“我想求鹤小姐一件事,这封信,你能帮我交到你姐姐手中吗?”
交给鹤晨姬,鹤枝蔓不想做这件事,她不愿再和那个陌生的灵魂相见。
她刚要拒绝,却和和如意对视了,和如意的眼神很哀伤,那种浓重的,无法消散的哀伤叫鹤枝蔓语结。
“她......她不是在冷宫里吗?”
是,冷宫外重兵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和如意知道,可是她犹如困兽,再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再没有可以用的办法。
“没关系......我不想连累你什么,我只是......实在没法子,鹤小姐,我只求你若是有什么机会,便交给她,若是没有,就一直放着,不给也可以。”
她轻轻笑了一下,“我不是......不是一定要让她看。”
不看也可以的东西,写来干嘛?
鹤枝蔓不懂,可她还是接过了信,小心地放进怀里。
“既然你这样说,我也不能保证能把信交到她手上,若什么时候给了,我会通知你,若一直没消息,就是一直没给。”
和如意摇摇头,“没关系的,鹤小姐也不必通知我。”
“这是什么意思?”鹤枝蔓更摸不着头脑了。
和如意又摇头,垂下目光,“皇宫是她的劫难,皇上的爱也是她的劫难。”
“皇上的爱?他不是一向对她不好的吗?”
“刚入皇子府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直到......我一直这么想,大家都这么想,可是,并不是这样的。”
和如意说道,“皇上强娶她,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喜欢她,想要占有她;对她冷淡,是因为她心中还有别人,一直想跟着别人走;让她进冷宫,是为了堵悠悠众口,从不去看她,是怕她无所倚靠,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无法顾她平安。皇上,始终都不能展现对她的爱,这样才能真正的保护她,让她安全。”
鹤枝蔓张大了嘴,反应了半天,“那,那为何放她走了,又抓她回来?”
和如意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皇上,从不想真的放走她,因为爱她,怎么能让别人和她比翼双飞,怎么能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
“皇上,对她算是很坏,因为她心中从未把爱全部给皇上,甚至越发的顶撞,越发的不信任皇上。”
这......这也是爱吗?
爱怎么会这么多种多样,爱怎么会这么可怕?
鹤枝蔓真的不懂,她努力地消化,试图理解,可收效甚微。
“天子之心,不可被他人知道,从来是隐秘的,带着毒,碰一下,就可能粉身碎骨。”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
“我......”和如意笑了一下,“都传我是妖女,说不定我真的是,才会知道。”
可她的笑比哭还难看。
“你走吧,快回去吧。”和如意道,“想起这首曲子就好了,我也要快回暖阁了。”
“好。”
——
小太监听到了很多,和嫔给了鹤枝蔓一封信,和嫔说皇上有多爱鹤晨姬。
阮城玉听着回禀,几乎要捏碎了杯子。
竟然如此,原来如此,果真如此!
和如意只是幌子,她只是挡住鹤晨姬,让鹤晨姬隐身的一面靶子罢了!
这种事,和如意竟然甘愿做?是太胆小怕事了,还是爱皇上爱得失了智?
扪心自问,阮城玉是绝对做不来这样的事,光是想想皇上为了另一个女人费尽心机,她就几乎咬碎牙齿。
原来鹤晨姬才是那个妖女,妖女!
皇上不是说了吗,皇上明明对自己......
对自己,是,是真心的,不会是皇上的谎言,就算对别人都是,对自己说的肯定不会是的......
等等,先等等,和如意交给鹤枝蔓的信,信上写了什么?
她想借此机会,让皇上看看和如意和鹤晨姬的勾结,虽然不知道信上写的什么,但是皇上肯定不会愿意有这种暗通的书信存在。
可她又如何解释自己知道信的存在?
阮城玉可以慢慢想想,一时半会,这信也到不了冷宫,她必能有万全之策,可现在她实在五味杂陈,说不上对谁的怒火冲上了天灵盖,想她鹤枝蔓什么都不是,干脆直接逼她抓个现行,把信搜出来。
她大手一挥,连夜带人去往左江流的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