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数朵,各表一枝。
在常乐耕种灵植、三师姐胡思乱想的同时。
外门弟子住处,徐峰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此刻的他像只鹌鹑一般缩在自己房间的角落,浑身颤抖。
半个时辰前,他按照惯例去收取杂役弟子的月供,开始还一切顺利。
直到去到那个叫常乐的杂役弟子住处,却出了意外。
这人他有印象,快三年了才练气九层,平平无奇。
徐峰之所以记得他,便是因为这人两个多月前修炼走火入魔,却又安然无恙。
徐峰便记下了他。
没想到,今天去到他那儿收取月供的时候,自己却好似撞了邪一般,被吓得落荒而逃。
当那股诡异的恐惧之感缓缓消退,徐峰慢慢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屈辱感。
他一个筑基的外门弟子,竟然被一区区杂役吓倒?
他用了什么邪术?
屈辱与怒火攻心,徐峰猛然站起来,就要再找到常乐一雪前耻。
可一想到那骇人的双眼,又焉了下来。
这便是境界的问题了,倘若是一经历过天劫的结丹修士,感受到那充满恐怖的天劫之威,铁定有多远跑多远,这辈子都不愿与常乐有一点交集。
可徐峰不是,他不明白那代表什么,于是恐惧过后自然是屈辱和愤怒。
正所谓无知者无畏,思考片刻后,徐峰心中就走了定计。
他独自一人不太敢去,那多加些人不就好了吗?
想到这里,徐峰露出阴测测的笑,拖着还有些发软的腿,推门而出。
在青云峰,外门弟子便算得上是正式弟子,每月有足量灵石供给,还能通过接取万里殿的宗门任务获取贡献,再以贡献兑换丹药功法天材地宝。
而由于外门弟子数量众多,且峰内管理较为松散,所以不知从何时起,外门弟子中出现了名为“盟”的团体组织。
简单来说就是一群外门弟子,集结在某个资深弟子身旁,相互帮助,共同任务,以达到互利互惠的效果。
而徐峰,便属于外门弟子北院最大的“惊鸿盟”的成员之一,北院相当一大片区域的杂役弟子,都需要缴纳月供给他们。
徐峰此次要求助的,便是惊鸿盟的二把手——陈巡海。
这人和徐峰这种杂役弟子晋升的外门不同,他天赋上佳,一入门便是外门弟子。而他的堂兄,则更是不得了,年仅二十四,便已踏入内门,前途无量。
也正是靠着这一点,陈巡海稳稳坐在惊鸿盟二把手的位置上。
另外此人手段颇多,城府极深,仗着修为和背景深厚,别说杂役弟子,大多数外门也畏而远之。
正好,徐峰便在他手下做事。
于是他添油加醋地将事情经过在陈巡海面前说了一遍。
他避重就轻,构建了一个练气九层的杂役弟子,凭借神秘手段将筑基弟子逼退的场景。
此言一出,无利不起早的陈巡海当即有了兴趣!
徐峰被欺负了,他或许还不回多放在心上。
可那“练气弟子逼退筑基修士”的手段,他确实相当感兴趣的。
当即便停下逐渐,沐浴清洁过后披上青色的外门弟子袍,带了徐峰在内的一众外门,径直朝常乐住处而去!
峰内其他外门弟子,见到陈巡海一行气势汹汹的模样,皆是不自觉远离了两步,心里暗惊,这又是哪个不开眼的,得罪了惊鸿盟?
……
而另一边,终于打理完灵田的常乐,看了眼天色不早,起身返回。
归途中,常乐琢磨着修炼的事儿。
现在有了太上青云,即便资质平平的他都能以极快的速度吐纳灵气,若是灵石足够,他有把握七天内踏入筑基。
然而他全部身家都只有两块已经吸收一半的灵石。
根本不可能支撑自己突破筑基。
他不由将心思打在了三师姐黎依身上。
首座亲传的三师姐肯定是个小富婆,自己问她要灵石估计也不会被拒绝。
可常乐在人家眼里的人设是个远古大佬,伸手要灵石不像是远古大佬做得出的事儿。
这一开口肯定还会引起三师姐的怀疑。
就跟一个打工人某天突然收到马云的短信要借两百块钱充话费一样,这要是看不出问题,那先别打工了,建议吃点核桃补补脑子。
思索中,常乐回到自己的住处。
夕阳下,远远的地就看见一群人站在自己门口。
?
走近一看,常乐只认得其中一人,不正是一开始被天劫之威吓跑的徐峰吗?
“常乐!还不见过陈师兄?”首先开口也是徐峰,发现常乐身上那股诡异的压迫力消失后,他第一个就跳了出来。
陈师兄?
常乐看着这个为首的年轻人,穿一身青色外门弟子袍,眉星剑目,那双眼睛如同鹰隼一般锐利。
他站在队伍前方,背负双手。
再根据徐峰称这人为陈师兄来看,常乐一下便猜出对方的身份——惊鸿盟二把手,陈巡海。
于是他不卑不亢一稽首:“见过师兄。”
对于常乐的态度,陈巡海有些不耐地点点头。
显然,他没心情和常乐这种杂役弟子纠缠。
“常师弟,正午时你把徐峰逼退了?可有此事?”陈巡海直接了当开口。
“逼退?”
常乐眨了眨眼:“何来逼退一说?我可什么都没做,徐师兄可落荒而逃了啊。”
闻言,徐峰猛然向前一步,怒喝道:“常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眼看就要动手!
倒是陈巡海一把将他摁住,目光看着常乐,饶有兴趣:“常师弟怎么做到的?法器?灵符?”
这时候,他看见常乐的手伸进了怀里。
见此,陈师兄终于确定了,常乐逼退徐峰,靠的一定是什么宝贝!
“常师弟,师兄劝你一句——你现在修为还低,即便宝物在手也发挥不出应有之力,不如交予师兄替你保管?”
陈师兄慢条斯理地开口:“当然,师兄定不会亏待于你。待你晋升外门以后惊鸿盟的大门便为你敞开。”
常乐暗自啐了一口,心说保管个屁,不就是明抢吗?
当下便垂下眼眸,却也实话实说:“没有宝物,师兄还请回。”
闻言,陈巡海皱起眉头,向前跨出一步,蛮横而浓郁的灵气自他身周扩散开来,充满了威胁的意味儿,“师弟,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师兄等等!”常乐突然喝道!
“怎么?师弟想通了?”陈巡海露出满意之色。
只见常乐伸进怀里的手终于掏出,还带着一块青色地秀气玉牌。
他小心翼翼地将令牌挂在门口,无奈开口:“嘿,陈师兄您教训我不要紧,可别把这灵鉴打坏了。”
陈巡海目光一凝!
身为筑基巅峰的修士,对于一些法器的灵气波动他自然是能感应到的。
而常乐掏出的这块令牌,其上的灵气波动弱得可怜。
但……看起来怎么好生眼熟的样子?
这时,一阵秋风出吹过,令牌下挂着的银色铃铛叮叮作响,牌子也被吹得翻了个面儿。
令牌正面露了出来。
古朴大气的“青云”二字镌刻其上,下方还有个小小的“黎”字儿。
这一刻,陈巡海脑袋里轰然炸响!
他终于认出这玩意儿是什么了——首座亲传弟子的身份灵鉴!
灵鉴所在,如人之亲临!
而好巧不巧,整个青云峰六位亲传弟子,只有一位姓黎!
三师姐黎依!
今日刚碎丹成婴的三师姐,黎依!
场面顿时尴尬起来。
陈巡海浑身灵气磅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退吧,后面还有这么多小弟,面子没了。
进吧,这可是三师姐的灵鉴,自己再蛮横相欺,说不准人都没了。
于是在面子和性命之间,陈巡海最终选择了后者。
他散去了灵气,脸上堆起笑,“师弟,瞧你这话说的,师兄怎么会教训你呢?既然师弟不愿,那师兄回去便是。”
说完,他转过身狠狠暼了眼一脸惊骇的徐峰,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而后者更是全身颤抖。
谁能想到常乐这个小小的杂役弟子,竟然巴结上了三师姐那样的存在?
要早知道,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来这收月供啊!
“既然如此,师兄就先走了,常师弟日后有什么需要帮衬的,尽管对师兄说便是。”
陈巡海先是目光剐了一遍徐峰,又回过头笑眯眯地对常乐道。
这陈巡海也是个能屈能伸之人,丢了面子心中恼火也丝毫不表现出来,反而话峰一转对常乐透露出亲近之意。
可谓是左脸皮贴在了右边脸,一边二皮脸,一边不要脸。
而往往正是这种人,在修道界才走得长久。
但常乐可不买这家伙的账。
徐峰是陈巡海麾下的,他平时收取的月供也大多交给了陈巡海。
而且今天倘若不是三师姐给了自己令牌,说不得自己就要被打成什么样子。
现在赔个笑脸就想完事儿?
想啥呢朋友?
但凡吃颗花生米也不至于醉成这样啊?
正好,现在缺灵石缺得很,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常乐心里顿时有了主意,便开口道,“陈师兄,还请留步。”
陈巡海闻言,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他看着常乐脸上和善的笑,隐隐有些不安。
常乐苦着脸道,“陈师兄,师弟资质愚钝,奈何三年之期即满,却苦苦卡在练气九层不得寸进!所以师兄们代常乐保管的灵石,该归还于师弟了吧?”
“保管”,是很多外门弟子收取月供时,用的托词。
毕竟净归圣地青云峰怎么也是名门正派,收月供这种事儿在明面上肯定得有个说法。
但事实上大家都明白,这就是明抢。
“师弟说的是!”陈巡海嘴角抽搐,强装着笑意,“徐峰,还不把灵石还给师弟?”
徐峰哪儿还敢多说,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递给常乐:“常……常师弟,灵……灵石在此……”
交出灵石后,他不禁心如刀绞,这可是自己所有的身家,就没了!
常乐接过后,拎在手里掂了掂。
好家伙,这重量估计得有三十枚以上。
他收起锦囊,看着转身欲走的陈巡海,“师兄,再请留步。”
陈巡海转过身,又看见常乐那和善的笑容,心底发凉。
“是这样的……”
常乐沉吟着,眯起眼睛:“这个灵石的数,不对啊?跟我之前交给师兄们保管的数,对不上!”
话语一出,陈巡海就变了脸色。
他这老油条子,怎么会听不出常乐话里的意思。这家伙是贪得无厌,嫌灵石少!
自己身为一杰出的外门弟子,让徐峰交出灵石便已经是服了软,没想到常乐如此不知趣,硬是不肯给台阶下!
一股难言的恼怒从他心底升起!
“常师弟,那你看……还差多少?”陈巡海强压心中的怒气,一字一句。
常乐装模作样地数了数,一拍脑门儿,“啊!还差诸位师兄身上的数!”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色变。
“常乐,你别太过分了!”
“常乐,别以为傍上三师姐就可以为所欲为!”
“就是,我看你这灵鉴怕也是不知从何处偷来的!”
“……”
陈巡海还没说话,他身后的外门弟子们就喧闹起来!
开玩笑,常乐这何止是狮子大开口,简直就是要割他们肉,喝他们的血!
陈巡海目光也阴沉下来,声音从牙齿缝儿里传出,“常师弟,师兄劝你做人做事留一线啊!”
与此同时,一股恐怖的灵气波动从他身上爆发!
无形的压力像大锤一样锤击着空气!
在这阵仗下,常乐好像也怂了,他吞吞吐吐道:“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闻言,陈巡海气势一泄。
常乐服软,他也松了口气。
坦白来说,这不是他愿不愿意交出灵石的问题。
身上的几十枚灵石对于一般外门弟子来说可能肉痛,但对他这样顶尖的外门弟子而言可以说是不痛不痒。
关键是倘若真的向一个杂役弟子交出灵石,那他长时间在外门弟子中积累的声望,怕是会倾刻间崩塌!
“是啊!常师弟恐怕是记错了吧?”
陈巡海脸色一改,一脸和善与关怀之色:“师弟的灵石可都由徐峰还你了啊!师弟若是记性不好,师兄那儿有一炉固本培元的丹药,改日可赠予师弟!”
这陈巡海果然不是一般人。
刚威胁了常乐,转眼又要给予好处拉拢。
大棒与萝卜的把戏玩得贼溜。
但常乐却没理会他,而是自言自语道:“那我明儿抽时间见见三师姐?问问他我究竟交了多少灵石?”
此言一处,陈巡海的脸色瞬间铁青一片!
你问个锤子!
三师姐知道个屁!
你不就是扯虎皮吗?
要是没三师姐的灵鉴,今天我非要锤爆你脑袋信不信!
但这话他是不敢说出来的。
常乐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要么你们把灵石都叫出来;咱们咱们拿着灵鉴去找三师姐评个道理!
丝毫没有给陈巡海等人一点转圜的余地。
于是刚平和一点的场面又变得焦灼起来。
徐峰更是脸色白得毫无一丝血色,毕竟今天这事儿全因他而起。
不管结果如何,陈巡海已经恨上他了,自己的前途估计不太乐观……
“师弟,真要如此决绝?”陈巡海阴沉着脸,企图做最后的挣扎。
常乐没回答,只是将门口的灵鉴揣进怀里,转身朝灵秀峰走去。
“师弟等一等!”陈巡海长呼出一口气,心暗道今天是栽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袋灵石,放在地上,咬牙切齿道:“师弟,灵石在此!”
身后的众弟子也学他的模样,把灵石放在地上,一个个脸色苍白。
所有人都放下灵石后,陈巡海暗哼了一声,脸上阴云密布。
狠狠瞪了眼常乐,转身就走。
常乐嘿嘿一笑,把地上的灵石袋全收起来,看着渐行渐远的陈巡海一行人,大声招呼道:
“师兄,日后常来啊!”
心头一股无名火起的陈巡海一听这话,几乎一口老血从肺腑间逆流而上!
来你个大头鬼!
同时,他看向一旁徐峰。
都是这个蠢货才引发了那么多事!
望着陈巡海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常乐才推开门,回到自己居所。
将灵石袋往桌上一拍,脸上笑意却阴沉下来。
虽然今天狠狠削了陈巡海的面子,但他心里清楚得很——这跟自己压根儿没一毛钱关系。
倘若不是黎依的灵鉴,陈巡海怎么可能还善罢甘休还交出灵石。
“果然是弱肉强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