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距离三师姐黎依渡元婴劫,已过去十天。
而离常乐的三年期满,还剩五天。
这十天里,常乐上午去灵田转悠一趟,吓唬吓唬愣头愣脑的灵虫,下午抽两个时辰除草。
其余时间除了吃饭睡觉,全用在了修炼之上。
常乐刚开始还惊喜自己的资质提升,但现在,他有些慌了。
原本以为有了太上青云和如此多灵石,就算是头猪也能在半个月内突破筑基,然而常乐很可能高估了猪也低估了自己被天劫拔高的资质。
十天过去,一百八十枚毛胚灵石在他如流水般的挥霍下,已经只剩下十枚,不够他全力修炼一天的量。
可他练气九层还是没有丝毫要突破的迹象。
尽管感觉身躯在灵气的冲刷下强横了不少,但丹田就像无底洞一样,怎么样都喂不满。
另外就是这些日子里,通过灵鉴,那位三师姐偶尔会给他发来问候的消息。
刚开始常乐还挺受宠若惊,又端着高人架子不咸不淡地回一两句。
而最近几天,他确已经是没有时间回复黎依,一脑子扑在了修炼之上。
他急了。
完全没把握能在接下来五天内,突破到筑基境界。
而这若即若离的“冷漠”态度,落在三师姐黎依眼里,也便是这位小师弟身为前辈高人的自矜。
这天吃完午饭,常乐将最后两颗毛胚灵石吸收殆尽,有些依依不舍地拿出那五颗精炼灵石,握在手中就吐纳起来!
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就像洞房花烛夜被打断一样,常乐心头自然不爽,但还是放下灵石,起身开门。
门一开,便看见两人站门口,前边穿月白色内门弟子袍,后边穿青色外门弟子袍。
这后面人常乐还认识,正是陈巡海!
而前边那人,看着与陈巡海几分相似,怕是他那传说中晋升内门的堂兄陈沧岚了。
常乐眉头一皱,心说这怕不是来找场子的?
当下便摩挲着灵鉴准备摇人,也不顾及什么大佬人设了,还是保命要紧。
他几斤几两还是有数的,虽说这些日子肉身强了不少。
但不要说结丹的陈沧岚,就筑基境的陈巡海,真要打起来他也大概率是打不过的。
然而他这做好了准备,陈沧岚却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
反应过来后,这位内门弟子才双手一拱,客气道:“这位便是常师弟吗?我是内门陈沧岚,今日仓促拜访,还请见谅。”
常乐一愣,这又是演哪出啊?
但表面上还是点点头,“两位师兄客气了,还请进。”
说罢,便让两人进屋。
身后的陈巡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先前明明已经跟自己堂兄定好了,虽不动手,但至少也得气势上压一压这借三师姐虎皮肆无忌惮的常乐。
可这情况怎么看着不太对劲?
自己这堂兄咋这么客气呢?
疑惑的他跟着陈沧岚走进常乐有些逼仄的小屋里,坐了下来。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陈沧岚如此客气,自己也不好摆什么脸色。
于是拿出茶杯倒了两盅白水(穷比没有茶),端了上来。
陈沧岚微笑以待,对着两杯白水像是名茶一般。
一旁小跟班儿似的陈巡海也不敢多说话,只是满脑子疑惑。
就算桌上明晃晃地两枚精炼灵石有些惹眼,陈沧岚也肯定是认出来了,这正是自己赠予陈巡海的。
但他一点也没表现出异样,饮了一口茶水,拱手道:“常师弟,我今天来主要还是替我那不懂事的愚弟赔个不是,前些日子他不守门规,多有得罪!”
说罢,他撇了眼身旁有些迷惑的陈巡海,便呵斥道:“巡海,还不向常师弟道歉!”
后者差点儿没一口气喷出来。
我的亲哥诶!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不是要帮我找回场子吗?
怎么就让我道歉啊?
不说他,常乐也愣住了。
虽说陈巡海那天确实打算找麻烦,但他最后也啥事儿没有,反而陈巡海吃了亏。
而陈沧岚身为内门弟子,结丹修为的强者,就算常乐有三师姐的灵鉴,也不至于让一位内门弟子登门道歉吧?
我又不是首座私生子。
情况变得诡异起来。
陈巡海还愣着,陈沧岚眉头一皱,再看了他一眼,一丝金丹强者的威压顺着目光倾泄下来,瞬间把陈巡海惊出一身冷汗!
“常……常师弟,对……对不起……前些日子是我糊涂了……”
陈巡海哆哆嗦嗦地开口道。
刚受了一记结丹强者的威压,他脸色苍白,额头布满了细密汗珠。
常乐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拱手道,“陈师兄,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大可不必。”
陈巡海这边还惊神未定,陈沧岚便接过了话茬。
他站起身,标准地行了一个同辈之礼,郑重开口:“常师弟,我痴长你几岁,便妄称一声师兄。
巡海之事,我作为兄长管教不严也有责任,师弟若以后有何需要帮衬之处,若不嫌弃师兄,便请尽管告知,在峰内,师兄说话还是有几分用处的,这也算是师兄赔罪了。”
陈沧岚话说得很明白了,这已经算是在明示示好了。
虽然常乐到现在仍然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但一位内门弟子如此放下身段,他也好再端着,忙道:
“多谢师兄,前些日子之事已经过去,常乐也并未记挂在心头,还请师兄莫要自责。”
“如此便好。”陈沧岚又是一拱手。
再寒暄了几句后,陈沧岚便领着灰头土脸的陈巡海离开了。
留下独自迷茫的常乐。
陈沧岚这人他没接触过,但也略有耳闻——传闻中这人天资异禀,年纪轻轻便已经结成金丹;还能力出众,据说已经在学府苑兼任管理职位。
另外这个人城府极深,处事圆滑,喜怒不形于色,怎么看都是个狠茬子。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面对抢了他堂弟灵石的自己,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如此和善,和善到了让人生疑的地步。
常乐坐在桌前,看着桌上剔透灵石切面上印出自己清秀的面孔,灵魂发问,
难道我是首座私生子?
……
从常乐小屋回到景兰苑的陈沧岚,坐在椅子上,看着身旁有些迷茫的陈巡海,叹了一口气:“巡海,坐下吧。”
陈巡海乖乖坐下。
“我知道你有委屈和疑问,别急,听我慢慢道来。”
陈巡海点点头,一开始他确实委屈,还有点恼怒这位堂兄,可回来的途中他已经想通了,一向护短的陈沧岚定然是有什么原因才会对常乐如此客气。
难道那家伙事首座私生子?
他冒出一个念头,但没敢说。
“巡海,一开始我确实是打算挫一挫这位常师弟的锐气——虽然他有三师姐撑腰,我不能动手伤他,但以气机压迫让他吃点苦头还是能做到的。”
陈沧岚慢条斯理地开口,“另外,我也想试一试你所说的吓跑那位外门师弟的威压。”
“哥,这么说你是感受到了那股威压所以才……”陈巡海脑子一转,急忙问道。
“不,我什么都没察觉到。”陈沧岚摇头道:“在我的灵觉感知里他就是个练气九层的修为。”
“那你为何还……”
“我没感受到,但它感受到了。”
陈沧岚打断了堂弟的话,右手一翻,那枚拘禁鬼物的铃铛便出现在手里。
他轻轻一晃,一抹红影便从铃铛中飞出。
陈巡海本能的浑身绷紧,他前些日子是真被这阴间玩意儿吓怕了。
然而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前段时间张牙舞爪的鬼物落在地上,竟完全换了个模样。
同样是一袭红裙,身躯纤细,一张娇艳的脸上再不复之前的恐怖,眼眸子噙这泪珠,浑身颤抖,瘫软在地上,显得楚楚可怜。
浑身也没了那铺天盖地的阴邪气息。
简直判若两……鬼。
若不是陈巡海前阵子刚吃了它的苦头,说不定就要觉得自己这兄长有什么特殊癖好了。
“哥,它……它怎么了?”陈巡海心有余悸地后退了两步,问道。
陈沧岚砸了咂嘴,“它在害怕,这便是它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本能表现出的屈服模样。
巡海,从我们敲开那位常师弟的门开始,我便感受到阴铃中的它变得无比恐惧和战栗,甚至开始哀求我,哀求我尽快远离那位常师弟。”
陈巡海一下子眼睛都瞪圆了。
如果没记错,这鬼物可是结丹巅峰,比自己堂兄还高出一丝的道行!
它害怕常乐?
“巡海,你品一品——这可是一只虚丹巅峰的心灵鬼物,连我都要靠师尊炼制的阴铃才能勉强驭使的鬼物,却躲在阴铃中就被吓得形神不稳。”
顿了顿,陈沧岚幽幽开口,“你说,它所惧怕的那位常乐师弟又该是什么鬼东西?”
陈巡海浑身开始颤抖起来。
“你先前曾说这位常师弟抱上了三师姐的大腿。嘿,现在看来还说不清是谁抱了谁的大腿呢!”
他指着地上的鬼物,又在陈巡海不堪重负的小心脏上来了一刀,“另外,我亲眼所见——即便面对化虚境界的师尊,这鬼物也没有这般作态!”
一瞬间,涔涔冷汗爬满了陈巡海全身的肌肤。
他突然感到庆幸,十天前自己能五肢健全地从常乐的小屋回来,是件多么幸运的事儿。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常乐那个家伙了!
“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让你道歉了吧?”
“明白明白,谢谢哥!”陈巡海吧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不过还好,今天从他反应来看,并未记恨你。”
陈沧岚话峰一转:“虽然我并不认为他有超越师尊的修为,但这个人身上必定有极大的隐秘,加之他又三师姐同气连枝,大气已成。所以咱们既然无法铲而除之,那便要极力交好才是。”
“哥,我听你的!”
“嗯。”陈沧岚满意点头,自己这堂弟虽说有时候骄傲自负,但也是通情达理之辈,正因如此,自己才愿意培养他,“对了,你还说那位常师弟上次取了你们的灵石?他很缺灵石吗?”
陈巡海皱眉思索一会儿,才道:“他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一个杂役弟子,正常渠道来看的话,应该是挺缺灵石的;不过他跟三师姐关系匪浅,我认为他应该不缺灵石,当初只是想教训我而已。”
“不错,你说的很有道理。”陈沧岚微微点头,
“明天从我库里取一百精炼灵石,以赔礼道歉的名义给常师弟送去。”
“啊?”
陈巡海直接愣住,不是说不缺吗?怎么还要送灵石。
“你啊,还是想得浅了些。”
陈沧岚悠悠开口:“现在他缺不缺灵石,我们不得而知。但送去灵石道歉,仅仅是代表我们的态度和诚意而已。若是他真不缺灵石,那便是锦上添花,即便他嫌弃也无伤大雅;但他万一有什么原因真缺灵石,那便是雪中送炭。雪中送碳那可是难能可贵啊……”
陈沧海心头一惊,果然还是兄长想得周全,当即答应下来。
“对了,你那什么惊鸿盟也不必搞了,退出来吧。”
陈沧岚又道,“修道路上,强者万里独行,懦夫才搞这种形聚而神散的组织,别浪费时间了。”
说完,他看着有些犹豫的陈沧海:“另外你准备一下,我看你修为差不多了,下个月月中再来景兰苑,准备结丹。”
陈巡海猛然抬头,眼中爆发出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