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浮屠岛」其十九 被抹去的烟灰(1 / 1)变色龙不语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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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查结束了。”

别墅的门被打开了,啼猿疲惫地报告着,走进了客厅。他的身后还跟着另外六个烟灰,一个个都面露疲态。

“结果如何?”东云放下手中的杂志,从沙发上站起来。

现在距离空蝉被代理人追杀、逃入下水道已过了两个小时。

今天一大早,东云便装出一副彻夜思考后找到思路的模样,向其他人提出了“电子蜜蜂出没的无人之处可能藏有筹码”的猜想,因而将台决定由自己与东云留守,其余成员再度对昨天所记录的地点进行地毯式的搜查;但这一计划却被突如其来的疑凶风波打乱了节奏,原本预计午后立即出发的探索队伍直到一小时前才终于动身调查。

“战果就这些。”

啼猿说着从警服的内袋里摸索了一番,掏出一把筹码,一枚接一枚任其洒落在桌子上。

“东云的猜想是正确的,昨天记录的地方都在很隐蔽的地方藏了筹码,这个游戏果然存在隐藏筹码这个设定……但有些迟了,其他玩家里有远比我们想象中更聪明的家伙存在,一些地方的筹码可能已经被捷足先登,什么都没找到。最后只搜刮到这六枚。”

东云在心底暗自确认了一遍数目:昨天被记录下来的地点一共有18处,他将其中12处的位置传递给了焦炭猎人,如果他们把那12枚筹码都取走的话,留给烟灰所能获取的数目便是6枚,数字对得上。

一切都如早先预想的那样发展。

“啧,我总有股不好的预感,果然还是被人抢先了。”东云装作一副自责的模样,“各位,对不住,我昨天就隐约在想是不是投入夜晚的时间细查会更好,但还是犹豫着没有提出来……”

“这不是你的责任。出于安全考虑,要你们在入夜前赶回的是我,要说责任也应该是我来承担。”

坐在主沙发正中位置的将台声音低沉地说道。他没有看向啼猿放置在他眼前的筹码,只是直直地注视着桌子上空无一物的地方,心不在焉地拿着他的电子香烟,不时送进嘴里吸一口,不时又抽出后仓促地吐出一口气来。

“将台,接下来要怎么行动?”

开口的是与将台同属作战科四组的信风,一个理着平头、高大而肃穆的男子,一副纯白的手套紧紧包裹着双手。

“昨晚分发的10枚奖励筹码现在都在你手上,加上这6枚,我们现在已经有16枚筹码,我认为可以由你去与岛主会面。”

“现在……不,短时间内和他接触都没有什么意义。”将台不由得抖了抖指间的电子香烟,“即使见面了,我们所提的要求也不一定会被他所接受,这可是个能操纵一座巨形岛屿的危险人物。想谈判的话,现阶段我们根本没有什么能放上天秤的条件;直接动粗控制他也不现实,现有筹码只够一人和他接触,他身边却有三个代理人做保镖。更别说当下我们每个人都被施加了认知障碍,见了面也无法辨认他的真实样貌与身份,到最后很可能花了一堆筹码却颗粒无收。”

“那若是用7枚筹码进行通话……”

将台颤颤巍巍地摇了摇头:“三分钟能讲清些什么?不要把筹码浪费在这种根本说不准实际收益的行为上。”

“是。”信风立直了身子。

将台抬头盯着天花板的吊灯,把电子香烟收了起来。

“啼猿,有没有普通香烟?”

“啊?额、香烟是吧……”

啼猿犹豫了一下,最终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把一根递给将台,再替他点火。

“……谢了。”将台深深吸进一口烟,整个人看上去都放松了许多。一口下去之后,他开始轻微地咳嗽起来。

“咳咳……现有的16枚筹码,总之先让我们中的四人解锁一个区域吧。这四个人负责探索新的区域,再定期回到这栋别墅报告情况,其他人暂且留守,等得到更多筹码再进一步行动。”

简单地布置好下一步行动后,将台又站起身来,朝楼梯走去。

“辛苦各位了,现在先自由休息,尽量不要脱队行动。如果有人有意愿担任新区域探索队的,随时告诉我,我就在二楼的卧室休息。”

东云目送着将台上楼,又看了眼周边沉默的众人。尽管自空蝉逃进下水道后,将台也好,其他人也好,都把“大局为重”四个大字写在了脸上,默契地不去提这个话题,但将台的心神不宁、其他人的心有余悸依旧难以遮掩。

——空蝉真的擅自杀了人?被三个代理人追杀的结果如何?现在是否还活着?自己也有可能会走到那种地步吗?

疑云密布在每个人的心间。

但微妙的气氛很快随着将台的离开而暂时散去。有人也跟着上楼休息,有人开始靠着沙发打起瞌睡,还有人走向冰箱,取出昨天刚通过物资申请拿到的啤酒喝了起来,否则便无以恢复地毯式搜索所消耗的体力。

“将台叔说戒烟说了两年,电子烟也抽了两年,到头来感到焦虑时还是得吸真烟。难怪一直都戒不掉。”

听到啼猿的话,东云回过头去。只见啼猿嘴里也叼着一根烟,有些阴郁地看着他。

“你平时不是很少抽吗。”看出对方想要谈话的意图,东云打开了落地窗,带头走进了别墅的庭院里。啼猿紧随其后,顺带关上了落地窗。

“权当为挂念女儿的老父亲分担一点忧愁。”啼猿夹在两指间的香烟抖落些许烟灰在外庭的石头小径上,“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我们每个小看这场游戏的人都有责任。”

“这事对他打击很大吧。这才第二天,女儿就被指控杀人,搞到失去联系、生死未卜。”东云朝远处看去,视线里的广场还保持着早前那副被掀开大坑的模样,“或许我们在决策和执行上的确有错漏……只是谁都预见不到这种情况。”

“……代理人在门外跟她对峙那时,我本想出去帮她的。”

东云没有说话。他当然清楚啼猿的想法——因为在空蝉遇险时一度想撞开门帮助她的那两个人,就是啼猿与信风。

至于他和其他五名烟灰,便只是在门后听着,由始至终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因为将台早在离开别墅那时,便对所有人下了命令:无论发生什么,绝对不要打开门。到头来,只有空蝉一人违背了他的命令。

“我说,为什么那时你们没有冲出去?”啼猿突然转头看向他,“你们难道和代理人一样认为她是真凶,是有罪的?”

“你呢,你相信她是无辜的?”东云反问道。

啼猿又吸了口烟,手随后乏力地垂了下来:

“虽然她性格带刺,好歹也是和我同组的战友,更是将台叔的女儿。什么都没查清的情况下,相信战友和相信三个通缉犯没拿出具体证据的一面之词,我本以为答案很明显的。”

东云仍旧望着天:“是很明显没错。所以我的回答也很明显。”

“……但你没有出手。”

东云皱起了眉。

“别说这么天真的话。这里看起来再怎么平静也终归是战场,踏足战场的兵卒必须要有献身的觉悟,冤死也好战死也好,都是为了完成任务所必要的牺牲。而且大家脑里的‘炸弹’随时可能触发,我不可能为了救她让你们都身陷险境。”

“……你说得对。将台叔没对我们下指令,她自己把我们堵在房内,我也清楚那是不能加入的战斗,被阻止后就没有再进一步强行突破那扇门,我们都很‘理智’。只要是烟灰,任务与秩序总归要置于性命之上。”

啼猿说着,狠狠地踢了一脚身旁的护栏。

“我只是说不出来由地不爽。”

东云沉默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突然,他们的身后传来了声音:“将台的不甘十倍于你们,他始终没有表露出来,你们却自己在这里消磨士气,未免太不像话。”

他们回头向后看去,不知何时,信风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他高出啼猿几乎一个头,一双凝成倒八字形状的眼睛炯炯有神,脸上一本正经得不见一丝笑意,光是与他对视着就叫人如坐针毡。

“……我们多少能理解他的心情。”啼猿试探着向他递去一根香烟,“亲女儿差点死掉,现在下落不明,他还得强打精神主持大局。”

信风摆了摆手,示意他并不抽烟:

“空蝉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啼猿和东云暗自对视了一眼。

八年前,他们还在普通警察局任职的时候就已经认识身为大前辈的将台,那时三人都还是没被火种照射的普通人;四年前,他们陆续成为适格者、调动进入烟灰时,将台已在烟灰干了三年,三人的接触从那时起才开始增加。但无论是哪个时候,将台都没对他们提起过自己的家庭状况。

仔细一想,将台好像的确从来没明确表示过自己有妻女。无论是在普通警察局还是在烟灰,他都是有着很老资格、备受同僚敬重的人,很少传出乱七八糟的传闻,更没人敢去传播与他相关的谣言,生怕传谣会换来他人的一阵白眼——毕竟将台可是在边线战争第一线拼杀了三年的老兵。

十五年前,格雷国在边境处与邻国发生国土主权上的摩擦,事态持续恶化后最终演变为所谓的边线战争,双方边境沦为交火区、在军力相当的情况下断断续续打了三年,将台作为图陂市出身的军官,在战争爆发的第一时间被派上了前线,就这样在前线一直呆到战争结束。他动态视力超群、爆发力强而身手矫健,以白刃战胜率接近100%而闻名战场,被友军所敬仰、被敌军所畏惧,无奈一身剑术在高度依赖科技和热兵器的现代战场并没有太大用武之地,即便立下数次战功也依旧没能等来提拔。

僵持了三年的战争以谈和告终,在厮杀中弄瞎了一只眼睛的将台无奈选择了退役。回到图陂市的他成为了一名警察,兢兢业业干了四年也没等到升职,原因无非两个:身有残疾,而且并不算年轻。到七年前成为适格者、被调进烟灰时,他才终于得到上头的赏识,当上了作战科的小组长,一身蛮不讲理的技艺也有了使用的方向。

这就是东云和啼猿作为后辈所了解的将台。他直到最近两年才愿意在同事小酌时提两嘴女儿的事,空蝉是养女这件事,他们是一点都没猜到。

“为什么作出这种表情?将台活了五十多岁,到现在还是单身,当然不会有子女。”信风面色显得有些凝重,“他参加过十五年前的战争这事你们都知道,空蝉就是去世的战友托付给他的养女。”

啼猿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始终如鲠在喉,只是单张着嘴巴。

“但将台的战友、空蝉的亲生父母并不是在战争里牺牲的。那是在七年前……”

经他这么一说,东云似乎想起了什么。

和将台同时期的战友,也就是和他一样同为退役军人。在烟灰的档案室里翻看过去的案件时,他记得有翻到过一宗七年前与退役军人相关的凶杀案。

“是‘剜骨虫第三灭门案’吗。”赶在信风接着说下去之前,他突然问道。

听到那三个字,啼猿猛地一颤,裸露在外的手臂起了一层应激性的鸡皮疙瘩。

信风似乎对东云能够如此准确地报出案件名称感到有些惊讶;他随后缓慢地点了点头。

“对……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恐慌。那时‘剜骨虫’刚开始活动还不到两个月,已经制造了多起恶性事件,在某天傍晚尾随一名采购完食材回家的女性,闯入了其宅邸。那名女性是空蝉的母亲,她的丈夫则是将台多年的好友,在战争里立过战功的退役老兵。

警察赶到现场时,现场只剩下受到严重刺激的空蝉,还有她双亲和姐姐挂得到处都是的残碎尸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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