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浮屠岛」其六十 神秘的第四人(1 / 1)变色龙不语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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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负责接待你们的,将会是今晚新加入我等的,第四名代理人。”

很难看出宣布这个消息时,以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至少物哀和空蝉面面相觑,压根没料到会有这种展开。

“第四人是谁?”

面对物哀的追问,以津却把手指放到了嘴边,示意他不要多问。

“……这不是能在这种地方高声宣扬的事情。等你们醒来后,自然会明白那是谁。”

电梯终于下到了底层,紧闭的门缓缓打开。黑湖和以津率先走出了电梯,留下的井月转过身来,用手杖轻轻敲了敲物哀和空蝉的头。

“配合我,好好睡一觉。”一反之前的高傲与浮夸,她的语气变得柔和许多,“现在,闭上你们的眼睛,把感官集中到耳部,倾听我的声音。”

物哀闭上双眼,随着电梯门的再度合上,这狭小的空间里瞬间陷入了深邃的沉寂。他隐约听到了海浪冲刷礁石的起落声,细雨的落地声,阴霾天气里拂过山丘的风声,全身顿时一阵放松,随即感觉自己就快在这别样安详的环境中溶成一滩软泥……他原以为井月的魔术异能只是利用他人的潜意识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卑鄙能力,没想到竟也能为人的精神带来如此大的享受。

在寻求安心感的心灵旅程之中,他失去了意识……

……或者说意识飞到了很遥远的地方。

在那里,他是一个留着短发的少年,一对无精打采的死鱼眼,一排鲨鱼牙,穿着一身简朴的冬服,那表面缝缝补补、全是补丁,尺码也比他的身体大上好几号,明显是某个大人穿旧了之后送给他的。尽管如此,那衣服还是十分御寒,在冬季凛冽的寒风里,少年依旧可以自若地在雪地上行走。

他跟着前方一个不算太高、身着大衣的大人,那人戴着厚厚的帽子、全身裹得严严实实,从背影有些难判断性别。他们正穿过一排排帐篷,朝某个方向走去,那些帐篷里不时会传来有人醒来后的交谈声,偶尔也能听到伤者疼痛的呻吟声,帐篷外,医疗兵和炊事兵正忙着执行他们的职责。

冬日的早晨,他们穿行在有部队驻扎的野外雪地中。

“丹青……”物哀有些犹豫地开了口。

“说多少次了,叫老师。”

走在前方的大人停了下来,转身用力按了按他的脑袋。那是个动作略显轻飘、语气温柔、外表动人的年轻女性,似乎还不到三十岁,一举一动好似一头在北国之地上跃动的雪狐。

“丹青……老师。”物哀赶紧改口,“将台,不……师傅的情况怎么样了?”

丹青轻轻叹了口气。

“其他部位的伤还好,但右眼……”

她似乎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对一个孩子说这些事情。

“……你要保持冷静。他的右眼球整个破裂,现在已经被我摘除。”

少年停下跟随的脚步,立在原地久久不知所措。丹青回过头去看他,只见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完全说不出话,直到最后才发出一声哀嚎,连声带都在颤抖着。

“那他还能……”良久,物哀总算平复下情绪,再度开口。

“放心,术后恢复良好,我处理过不少这样的伤患。”丹青试图安抚他,“左眼视力一切正常,战斗能力大概率不会受到影响。根据他本人的意愿,再结合身体状况判断,再休息个四五天他就能继续上前线。”

物哀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深深低下了头。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看,将台……师傅他明明剑术那么……”

“那么强,我知道你的意思。”

丹青走到他跟前,俯下身抱了抱他。

“战争不是简单的实力强弱就能概括的东西,有很多变数……比如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只身绕到战场后方切入大本营、战斗力强到离谱的刺客。

将台他以一己之力阻止了那个乱入者搅乱战局,势均力敌地纠缠了很久才逼得他撤退,为了这个才失去了自己的眼睛,他是我们所有人的英雄。”

物哀没有回应,只是轻声哽咽着。

“好家伙,瞧你这搞笑样子。”丹青擦拭掉他眼角的泪珠,略微发红的眼眶朝下弯了起来,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平常那个神经大条的小伙子上哪儿去啦?走,等会儿一起探望他去。”

物哀好不容易收住了悲伤的势头,随即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凝视着她。

“老师,之前你要我仔细考虑,战争结束后要去向哪里,做些什么,或许我已经有了答案。”

“嗯,我和将台都会很乐意带着你的……图陂的医疗条件比这边好很多,我想你会很高兴在那边慢慢深入学习。”

丹青笑着,用耐心的表情倾听着物哀的回答。

“我想去做无国界医生。”

丹青的笑容凝了一下,有些惊讶地注视着他。

“迄今为止我向你学习的全是如何在环境恶劣的战场实施急救,或许的确应该系统地从头开始学习医学……”物哀挠了挠脸,“但不只是这里,还有许多其他国家现在正处于战争当中,会有无数个像将台这样的士兵死伤,还会有更多和我父母一样的平民死在炮火之下。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底总有股说不出的悲伤,让我觉得无法置之不理。”

物哀旋即鼓起勇气,正视着恩师,大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我会在你身边继续精进医术,也会向你请教理论知识,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成为一名有能力拯救他人的战场军医。如果战争结束时我能做到这些,能请老师和我一起去世界的其他地方,以无国界医生的身份继续救治生命吗?”

丹青呆呆地和他对视,显然没预见到眼前的少年竟也心怀如此远大的目标。

他们伫立雪地的不远处,炊事班正叫醒帐篷里的所有人,告诉士兵们即将开放。头顶的树上,一坨积雪压倒了干枯的树枝、顺势掉落下来,砸在丹青的肩膀上。

她绽放出了惊喜与欢快的笑容。

“当然可以。”

她隔着手套触摸物哀冻得发红的脸。

“等战争结束后,我们就奔赴下一个战场吧。”

“——。”

物哀很想出声欢呼,却发现怎么也发不出声。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那个与女军医对话的少年——或者说直到前几秒都还是,但现在不是。

他的意识悬空了。

海浪声,细雨声,风声,那些不属于雪地的声音再度在他耳边响起……

物哀的意识逐渐远去……远去……他原本一直在下坠,下坠到了意识海洋深处少年的体内,此刻又再次被抽离,看着雪地上交谈的两人,看着军队的帐篷离自己越来越远……他的意识正在上升,不断地上升……

“喂……醒……”

上升……

“喂,醒醒!”

物哀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你睡得也太熟了。”

物哀听见了空蝉无奈的声音,神志不清地张望,看到她正坐在几米远的桌子旁,已经变回了人形,身上的伤口都裹上了绷带,看起来虽然有点虚弱,但至少比刚激战完那时有精神得多。

物哀一下子清醒过来,再仔细地环顾四周。他们正坐在一个圆形平台的大理石制环形座位上,平台的正中央是一张边角雕琢得十分精美的白色大理石圆桌,风格和他们登岛时最早身处的那个巴洛克风会客厅如出一辙。座位的后方每隔一段距离就竖着一根圆柱,也是相同的风格,一直向上延伸个三米多,然后所有圆柱都呈弧形收束、汇合在了圆桌中心的正上方处,使得整个平台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鸟笼。而一串串绽放多彩鲜花的藤蔓则由上至下缠绕着每一条珠子,让这个平台宛如花园般梦幻。

“这里是……”

他自言自语着,站起身来向平台以外看去。这个圆形平台本身原来就是一条巨大圆柱的顶端,圆柱一直往下延伸,周围没有其他任何物体,而下方则深不见底,恍如这是一条通天塔一般。

如果从平台上摔下去,究竟是会垂直落体几十秒后摔到地底变成肉浆?还是会一直下坠、一直下坠、永远都看不到底,因为下面根本就是个无底洞?这是个很值得商榷的问题。

物哀和空蝉对视了一眼,又环顾四周,没见到昏睡过去之前和他们在一起的三位代理人。

——这里就是岛主的所在地,岛上的某个不明位置的地方。

“他们说第四个代理人会过来接待我们,”物哀叉着腰说道,“可是这种像孤岛一样的地方……嗯……”

“应该会从那里过来吧。”

物哀顺着空蝉所指的方向望去,原来这圆形平台有一个缺口,一条小路便从那缺口一直延伸向一片漆黑的远方。那路面是精美的花岗石材质,宽度仅容约三人并肩前行,而且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稍一脚滑就可能摔下去。

“要从那种路上走出去?岛主未免也太恶趣味了点……”物哀咽了咽口水。

“现在几点?”空蝉突然问道。

物哀有些茫然地摇摇头。他没带着手表,这里又是一片黑暗,根本判断不了时间。

“虽然对时间没啥头绪,不过应该已经白天了。我们现在大概是身处某个建筑物内部……而岛主为了省电,并没有为我们开灯。”

空蝉若有所思地坐回座位,一言不发。

随着沉默的回归,物哀坐回了大理石椅子上,刚才那遥远的梦境重新在他脑海里闪现。

光是回忆起来,就觉得一阵目眩。

在梦境的事件发生的那时候,那个少年或许永远都不会预见到,长大后的他成为了一个怎么样的人。

“……代理人还没来吗。”空蝉有些不耐烦地低语,“我可不想浪费宝贵的时间干坐在这里……那条皮被扒下来一般的蛇现在还躲在下水道里偷着乐呢。”

物哀和她齐齐看向圆形平台唯一的出口,那条窄窄的石桥。黑暗中似乎哪里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让他们的能见度不至于太低,从当下所见来看,并没有任何人从那桥上走来的迹象。

“也别太着急,可以再好好想想,既然等会儿会见到岛主,那么有什么问题可以问的。”物哀说着,靠到了椅背上,把手放到椅背后面,“你可以大胆点,直接问剜骨——”

他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他放到椅背后的手,似乎触碰到了什么有温度、松软而顺滑的东西。

椅背的后方有一只人手!

“喂、喂!”物哀呼唤空蝉,“我没感受错,那是真家伙,这里也死了人——”

不料空蝉竟直接走了过去,向平台下方的无底深渊看了一眼。

“冷静点。那是人手没错,不过是活的。”

确认了有第三个人在场,物哀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是第四个代理人。

二人默默注视着那只手,手的主人现在似乎身处平台的外部,估计处于一种悬空攀爬着这座高塔的状态。果不其然,那只手紧接着动起来,向上抓住了平台的椅背,慢慢地将身体往上拉。

——居然从平台底下爬上来而非从那座桥上走过来,这个新代理人可真不按套路出牌——

物哀暗想到这里,突然有种古怪却又非常强烈的直觉。

“……不会吧。”他嘟囔道,然后看着一切朝向他所想的那样展开。

“呀,不好意思,这座螺旋塔的供电似乎出了点问题,我刚刚在修复,完工之后懒得去爬楼梯,就这样直接爬柱子上来了……”

那再熟悉不过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他张大的下巴几乎快要脱臼。

“让二位久等了,我是此次负责为二位带路的,刚被任命的第四位代理人。”

容貌端庄,笑容神秘,胸前挂着吊坠盒,脸的一侧摆着黑白相间的蜘蛛面具,琥珀色的瞳孔无比深邃,像是要把一切事物吸入其中,干净柔顺的长直发披在肩前。

咏乐从平台外爬了上来,微笑着站在了他们面前。

“还请称呼我为‘络新妇’。”

“老……老大?!”物哀结结巴巴地指着她。

“你的高光表现我都听说过了,做得不错。”咏乐踮踮脚,拍了拍他的肩。

“不……可、可是,为什么你会是……我从没听说过……”

“是岛主希望任命我干这个的。还记得游戏的第一天晚上,我和岛主打的那三分钟电话吗?”

她俏皮地摆了个接电话的手势。

“代理人中有叛徒这件事,我在那时就告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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