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的死寂过后,下水道里开始躁动起来。
道三对鬼怒的指控和杀戮指令是如此地轻描淡写、毫无咬牙切齿之意,以至于人渣们一时间还未能明白状况。
“道三,刚刚的话不是开玩笑吧?”有人试探着问道,“这可不是什么好笑的——”
“再多嘴一句,下一个就是你。”
道三愈是面无表情,他此刻的话语愈是显得骇人。
还抱有疑虑的人瞬间全都打了个激灵,转而改变了矛头。
“我就知道那个女人有问题!”
“没想到真有间谍,生剥了她的皮!”
“这标致的女人老子早看上了,老子要把她吃得干干净净,蹂躏成一条破抹布再杀!”
一分钟前还在庆祝假死者归来的人渣们现在纷纷高声吐出各类污言秽语,无处倾斜的欲望正朝独自站着的鬼怒袭来!
“……”
鬼怒一言不发地定在原地,打开了手中的书本,既没有攻击,也没有后退。
“噗哈哈哈哈,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打算应战?”
“她不会以为凭自己打得过在场那么多人吧?”
“这不是想打架吧?我看她是吓得走不动路了。”
“确实,毕竟再过个几分钟她就要被我们当作牲畜来对待了,哈哈哈哈哈!”
十几个人对一个,压倒性的人数差,狭窄到无处可逃的地形,人渣们自认为胜券在握,一个个全都放肆地嘲笑着她,有几个早已把赤裸裸的欲望写到了脸上,面对面容如布偶般的鬼怒,口水止不住地流下。
道三似乎觉得这种丑陋的处刑场面没什么好看的,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又朝原地发呆的段阶和宵进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我先去休息了……你们两个,好好将功补过,没有下次了。”
段阶勉强靠着脏兮兮的墙没有失去平衡,宵进则直接双腿发软,“扑腾”一声跪倒在地。
另一侧的伊达则默默闭上了双眼,捂住了耳朵。他从来都很厌恶这类事情,但现在身在曹营,哪怕有再大的不满也由不得他,一旦出手自己以后的生活就将毁于一旦——这种只为自己考虑的想法使他选择了视而不见。
现在,人渣们步步向鬼怒逼近,已经来到了她前方的三步以内。
“女人,趁着你的喉咙还能发出声音,说几句遗言怎么样?比如你的真实身份,我们都会记住了,再好好疼爱你的。”有人抹去了嘴角的口水,一脸猥琐地说。
鬼怒安静地闭上了双眼。
到这时候了,这群人还没意识到,她就是那句传言,“千万不能招惹纸鬼”中的“纸鬼”。这些人不知道纸鬼到底是什么异能,也不知道纸鬼真实的长相,他们只知道纸鬼是个戴着红猫面具的神秘人物,不知性别,不知年龄,不知体型。
这种情报认知上的落后会给他们带来的苦头,他们很快就会体会到。
“……三千越甲可吞吴,人数差从来都不是战斗的决胜因素。”
鬼怒声音清脆地开了口。
“这小妮子声音也这么好听!”人渣们还没意识到,让道三独自离开是一件多么严重的错误,“瞧这樱桃小嘴,啧啧啧……小妞儿,再开口多说几句话让老子听听,娇滴滴的真受不了。”
鬼怒扫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一般。
“我说就凭你们这样连脚趾头都散发着无能气息的、像地精一样满脸脓疮的货色,再来一百个都无所谓。”
人渣们有一半以上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剩下那些则因为如此难听的辱骂而变得更加兴奋起来。
“你丫在小看老子?!”有个身高快要超过两米的壮汉一个跨步向前,沙包大的拳头在她面前不断地晃悠,那上面散发着特异的光芒,似乎已经被什么异能所依附上,“等你的肚子吃了老子这一拳还没死的话,再来哭着向老子舔鞋子求饶——”
——唰唰唰唰唰!
没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回过神来时,那大汉已经飞到了二十米开外的下水道深处,他的那两个巨拳却没有飞出去——手掌被干脆利落地切割了下来,垂直掉到了发绿的青苔地面上!
“——那家伙被干掉了?”终于有人略带惶恐地说道。
“妈的,搞我们!一起上!!!”
伴随着一声咆哮,人渣们纷纷使出异能来,不再讲什么战斗的公平性,十几个战力全都朝鬼怒扑去——
下一秒,他们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被密不透风的纸张所包围。
——什么时候布下的?!
表面空无一物的白纸成百上千、跃动着在狭隘的空间里盘旋,仿佛一批季节性飞行的候鸟一般,它们将这群满怀杀意的人团团围住,他们的视野里瞬间只剩下一片白茫茫,青苔地板、挂着烛台的墙面、侧旁的臭水沟,一切的一切都似乎被这些白纸所遮挡住。
“雕虫小技!”
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声,众人随即各自施展异能对这些白纸进行攻击——这些纸把他们和鬼怒分隔开来,因此鬼怒就藏身在白纸的后面。
砰!!!
突突突!!!
滋——唰!!!
爆炸异能,枪炮异能,火焰异能,一个个全都无效!
他们又转而配合起来,泼油加点火,软化加加特林机关枪,连环的刀砍加损伤扩大类异能,却都对这堆看起来平白无奇的白纸半点用都没有!
“集中攻一点!”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声。
于是所有的攻击全都冲着某个特定的位置冲去!
被泼上油后烧了几十秒,又用枪和刀连续突破了舒适下,那白纸终于被割破了一道裂痕!
“好——”
人渣们的欢呼尚未完毕,新的又一张白纸已经补上了那好不容易被打开的空缺!
“我说过,你们这种满脑子只有欲望,对战斗的理解只局限于蹂躏弱者的恶臭垃圾,再来一百个都无所谓。”白纸之后传来了鬼怒的声音。
这回不再有哪个人渣还会因美少女的辱骂而高兴了,他们一个个太阳穴的青筋暴起,两眼布满了恼怒的血丝,气急败坏地发狂攻击着那些困住他们的白纸,有的人甚至直接用粗壮无比的身躯去冲撞它们,却发现它们不止比墙壁还硬、甚至硬过钢铁、硬过钻石!
“妈的,混帐女人,你等着,马上就把你生吞活剥了!!”
盘旋的白纸群的另一边,鬼怒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群无能狂怒的渣滓。他们一个个都是通缉名单前一千的强者,有的人通缉编号甚至也相当靠前,虽然前一百应该没有,但前三百肯定也有一两个,而代号“纸鬼”的她编号恰好是0100,如果真的要一对十几,或许只有东云和咏乐这种排前二十的强者才有实力战胜十几个异能未知的暴徒,她还没有强到这种程度。
但鬼怒丝毫不觉得自己会输,也丝毫不畏惧纸的另一边那十几个令人作呕的货色,更丝毫没有要趁着他们现在被困的时候逃跑的想法。
毕竟她可是自出生时起,便被家人冠以“怪物”之名的少女。
而且还有另外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
“……我快受不了你们的恶心了,让你们挣扎了那么久,现在该我了。”她把手指放在了书页上,一如前几次那样。
最早被人渣们怀疑身份、遭到这群臭虫的鄙夷时,她把手放到了书页上。
段阶和宵进嘲笑自己在看一本无字天书时,她把手放到了书页上。
提出接下接应任务遭到道三拒绝时,她把手放到了书页上。
每当内心的那头怪物猛然抬起头来,像是闻到了美味佳肴一般拼命地嗅着她心底的那些暗流时,她都会把手放到书页上。
同时,每一次她都不会再有下一步的动作。因为这是咏乐给的任务,她是一名潜入敌后的间谍,沉住气把该套的情报套出来,这才是她应该做的,一旦她迈出了下一步,一切就会毁于一旦。
但现在不一样了。叛徒代理人已经被逼出塔外,咏乐想必也目睹了祂的真容,而自己也身份败露不得不离开,假死者也就在她近在咫尺的那个拐角、一头雾水地看着同伴被纸张困住、不敢靠近。
怪物终于久违地抬起头来,欣喜若狂地舞动着,庆祝着今晚难得的祭典。她在人渣们的要求下杀死过一个“试炼”失败的加入者,但那时她是一招致命、没给对方任何痛苦,而且那个人也是原本打算加入道三的玩家,换言之,骨子里也一样是个人渣。她只会对人渣下手,但那一次根本无法让她残暴的一面得到半分平息。
但现在不同了。
——现在可以随她大闹了。
鬼怒面无表情地滑动了那两根放在书页上的手指。
唰!唰!
唰唰唰唰唰唰唰!!!
无数的白纸从那古朴的书本中撕裂、挣脱,仿佛重获自由的猛兽,又像是决堤的洪水,咆哮着涌进了被白纸困住的人渣堆之中!
“——什么玩意——啊啊啊啊!!”
“妈的,是攻击,挡——啊啊啊啊啊啊!!”
“腿!我的大腿动脉大出血了!”
“啊啊啊——………………”
那些白纸的边缘比任何一把名刀都要锋利,纸面比任何一块钢铁都要冰冷,速度快到没人看得清它们的运动轨迹,在地上、在其他适格者面前不可一世的人渣们瞬间沦为了待宰的羔羊,有人割断了头发,有人被砍下了双腿,还有人的喉咙被划开了一大道口子,瞬间再也不能发出声音!
鬼怒索性撤去了围困他们的那一堆纸,这样才好更加清楚地看到他们的状态。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