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物哀有些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四个字来。

通过眼球的异能、支付能量以换取物品，将台的掌心突然便生成了一把外科手术专用的手术刀。

那把手术刀的刀柄看起来已经有些陈旧，但刀刃依旧很是锋利，在这片昏暗的空间里闪烁着冷艳的银色光芒。

不用将台来回答，物哀当然清楚这把刀是什么，因为他在过去早已与它共度了无数个日夜。

“刚才你不是听到了嘛，我以前认识的熟人的手术刀。”将台说着再度戴上眼罩，“生成存在于记忆里的物体，并在自己的认知范围内进行改造，这就是我的异能……所以为了对付这种状况，我把他用过的东西重现了出来。”

物哀没有回话，只是默默按紧了他一直戴在脸上的青色双蛇面具，生怕它掉落下来。

“不过这毕竟是别人用的东西，我一个耍了一辈子刀的大老粗还真不太清楚怎么用……”将台有些苦恼地搓了搓下巴上的胡茬。

“……它都有些什么功能？”

内部填满了致命毒液的蛇毒泡泡正以极快的速度由身后朝他们逼近，物哀又立马举起了竹刀，边用真空刃摧毁着前方的空间边问道。

“只要拿着它，就可以看得到外物的结构和弱点……活人自是不在话下，死物也完全没问题。”将台握着手术刀，用独眼端详着泡泡的轮廓，“然后就可以对外物进行高精度的解体和重组……但说来轻巧，实际要怎么操作……”

物哀转头瞥了他一眼，逼进墙内的巨型泡泡离他们已经只剩不到一米距离。

“……现在能够看清这颗大家伙表面的弱点在哪里吗。”

“当然可以。弱点就在我们的眼前——泡沫表面一直在流动，现在薄弱部分正好滚到正对我们的前方。”

物哀挪开了视线，继续朝段阶和宵进所在的方位破坏水泥前进——虽然可能性不高，但若是能通过墙洞直接近距离接触敌人，战斗的胜负就不再会有悬念。

“那我觉得……大概只要把刀尖插进去，然后像解剖一样划拉开来就可以了。”他轻声说。

将台略显惊异地扫了他一会儿，他没想到会从一个“陌生人”身上得到建议。

“歹势，只是一个外行人的猜测。”见将台沉默，物哀有些慌乱地补上一句。

“不，或许是这样没错。”

巨型泡泡离他们已经近在咫尺，将台随即举起了手术刀！

“赶在被他们察觉异样之前，先干了再说！”

将台一把将手术刀插向泡沫的表面，那毒液构筑而成的表层并不如普通的泡泡般一戳就破，而是像布丁一样将刀刃吞并其中、具有强大的张力和弹性。

“还不够深，再来。”将台低语道，将手术刀进一步往前捅。

二分之一的刀身陷进了泡沫表层中，它还是没被割开。

将台又继续把刀身往前送。

四分之三的刀身陷进了泡沫表层中，它依旧完好无损！

物哀停下了手头的动作，转身打算阻止将台——手术刀已经几乎只剩刀柄还露在外面，将台握着手术刀的手指稍微一抖就会碰到剧毒的表面！

但将台没有理会他的担心，只是一味将刀继续往里送，死亡离他越来越近——

呲啦。

在皮肤即将接触到剧毒的前一秒，那泡沫表面终于被刀尖所捅穿！

物哀和将台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将台将手往一侧流畅地一划，那塞满了整个墙内空洞的泡泡瞬间被割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却奇迹般地没有整个爆开，而是保持着开了一个狭长裂口的状态继续存在着！

“你的那个熟人以前有那么牛逼吗，这种事情都做得到……”

物哀不禁如此吐槽着。他过去可没做出过什么割开泡泡却不令其破裂的魔法般的事迹。

“哈哈，在我的印象里，他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人！”将台豪爽地笑了一声，“完美地切开人的肚子，把里边破破烂烂的肠子恢复原样，再完美地缝好，只要有这把手术刀，他就是战场上最可靠的军医！”

物哀不知作何回应，只得尴尬地静静听他的吹捧。

在用手术刀割开一道口子后，将台立马闪身让开——接下来应该轮到物哀进行操作了。

巨大的蛇毒泡泡被赋予了难以突破的韧性和弹性，在将段阶的冰锥吞并其中之后，那些冰锥开始在内部直地飞行，冲撞到内壁之后又被偏折方向、朝向另一边继续这个过程，如此循环反复，泡泡内部的冰锥此刻已经积累了巨大的动量，速度和冲击力比子弹还要快上几倍。物哀甚至觉得，就算他们不割开这个容器，这些冰锥也迟早会把它捅穿。

物哀干脆地在裂口周边砍了几刀，赶在内部的冰锥从缺口冲出来之前、把好几道真空刃送了进去！

他随即又把位置让给将台，将台把手术刀伸进了裂口内，保持原本的轨迹把刀刃逆向划了回去。大开的裂口随着手术刀的运动而再度缝合起来、仿佛被拉链重新拉上一般，牢靠地把巨型泡泡缝回了原样。

“——搞定。”将台拍拍手表示收工，他看向此刻那漆黑却又透明的泡泡内部，经过这一番操作，里面现在已经开始产生变化。

他们在不破坏巨型泡泡的情况下把物哀的真空刃放置到了内部的正中央位置，而内部的冰锥和小型泡泡一直保持着随机无序运动的状态，迟早会撞上真空刃、在内部因冲击而爆裂或粉碎，最终化作液体流到巨型泡泡的底部。

——换言之，内部的冰锥和小型泡泡被清理一空不过是时间问题。只要内部的威胁被接触，这次攻势就只剩下外部的这个巨大泡沫，用真空盾来防御溅射伤害即可。

“他们大概还有多久会发现？”将台低声问物哀。

“或许还能骗个十来秒……再晚一点他们就该看出来内部的冰锥在减少了。”物哀粗略估算了一下后回答。

充斥着整个下水道横截面的巨型泡泡如今有一部分延伸到了墙内空间里，真空刃也是在这一部分当中发挥着作用，换言之，身处墙外的那两个人渣暂时还不知道他们使出了这么一招，更看不出来泡泡内部的内容物正在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将台和物哀交流了一下眼神。

物哀还记得上一次和他这样对视时，自己还需要仰望他，没想到现在，将台竟已经开始有些驼背，而自己也需要略微低下头来俯视他。

“那把手术刀……稍微借我一下，没问题吧。”物哀问道。

“打完记得还我，那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东西。”

将台说着把手术刀扔给他。他走到将台身边，在继续朝他们逼近的巨型泡泡正前方用竹刀迅速地挥出一阵剑舞，制造了一个彻底的真空空间——虽然维持不了多久，但巨型泡泡一旦碰上就会马上爆开，那时候的溅射伤害绝不会危及到将台。

“虽然不知道你是哪位……总感觉和你之间的配合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年轻人。”

将台背对物哀，面朝泡泡，物哀背对将台，面朝墙体的更深处。

“就算说这种话我听了也不会有多高兴。

多接触年轻一代的流行吧，大叔。”

啪！

巨型泡泡触碰到真空墙的一瞬间，表层便如同烟火一般爆开，内部的冰锥与小型泡泡早已被磨灭地一干二净，飞溅的毒液朝向四面八方喷射而去，而朝将台和物哀袭来的毒液则悉数撞到了真空墙上、被化解后流淌到了地面！

物哀使出全力挥刀，破坏起眼前的水泥来，三下五除二地挖开了一条完整的墙内通道、出口处不偏不倚恰好是段阶和宵进刚才所在的位置！

将台则在泡泡破裂、真空墙消失后向前狂奔起来，从刚才进入墙内的入口出去，继续由正面向人渣二人组发起突击！

将台从墙内冲出来，只见段阶和宵进还停留在原地，他们原以为这波合体技能绝不可能失手、两个对手早已惨死在了墙内，正得意洋洋地原地庆祝着，泡泡的突然破裂明显令他们吃了一惊，墙内冲出来的老烟灰更是让他们脸色骤变！

段阶慌乱地举起长棍来，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凝出十几个小型冰锥，朝将台射去，奔跑中的将台压低下盘、手起刀落，分布方位不一的冰锥仅一刀便全被斩成两段，他又抽手再补上两刀，这回连组成冰锥的液体也彻底在斩击下消失！

“喂，愣着干嘛，快来帮——”

段阶忙催促一旁的宵进出手相助，但宵进并非没有反应过来，而是他察觉到了从墙内出来的只有将台一人，而且哪怕是现在，墙里的噪音也没有消失，明显有人还在里面企图挖开一条通道。

宵进的紧张感被物哀砍灭水泥的声响完全提起，他顾不上段阶以及突袭的将台，只是奋力地朝墙面吹着泡泡，希望可以阻止墙里的人钻出来——

砰！！！

人渣们身旁的墙面终于被砸开，物哀从那里面冲了出来！

“唔————！！！”

惊慌失措之中，宵进还是稳住了自己叫出声的冲动，继续朝着他的头部吹气。

物哀很清楚，刚才他能吹出剧毒泡泡全是仰赖于段阶长棍制造出来的水环，现在他们准备不足，他最多也只能吹出爆炸泡泡而已。

物哀用力把竹刀一样，将朝他袭来的那些泡泡一刀斩断，阴湿的空气中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反而阻隔了段阶和宵进说话沟通的方式！

物哀不再使用竹刀，而是由下方冲进宵进的身下，拿着手术刀的手一抬手，在刀尖划过耳机的瞬间将他的耳机分解得七零八碎！

另一边，失去了宵进的掩护，段阶无力再阻止将台的接近，但一旦他的长棍被那把“能够斩断一切”的打刀破坏，要再回复恐怕要经过一周以上的时间。

所以他干脆不再选择用长棍作防御，而是索性举起自己的手臂，像和物哀对战时那样打算牺牲一只手，用肉体拦住攻击，再找机会予以反击——

咔嚓！

他还没意识到宵进已经被物哀放倒，物哀从侧面一拥而上，用手术刀在一瞬间解体了他的武器！

“——就算身体得到了强化，精神还是和原来一样软脚虾啊！”将台说着，一脚把被解除了武器的两人踹翻在地！

二对二的战斗，终于在电光石火之间决出了胜负！

“还你。”物哀说着把手术刀抛给将台，“解体成这样，这俩货想重组怎么也得一个小时，异能基本废了。”

“你耍起这玩意儿来比我熟练很多嘛！换我可能会被用手格挡住。”将台接住手术刀，夹在手掌之间，双手合十之后它也随之消失。

“那么……怎么处理这两个家伙？”物哀把竹刀举到宵进的脖颈边，“一小时也太短了，干脆把武器彻底毁掉吧，一周时间失去战斗力才感觉稳妥一点。”

“当然，不过先把他们绑起来扔到地上去吧，之后还要带回去审问。”将台说着掏出两条粗绳，准备绕到他们的背后。

“别、别过来！！！”段阶突然像发了疯一般大吼。

“滚，滚远点，滚远点啊啊啊啊啊啊！！！！”宵进也随即歇斯底里地高声叫道。

将台愈是向前走，瘫坐在地上的二人便愈是屁股向后挪，用像见了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们，一开始遭遇到时的锐气与凶恶、战斗到一半时的卑鄙与恶意全都荡然无存，瞳孔里有的只剩下无比失态的惊慌失措。

“老实点，又不会吃了你们——”

沙。

将台话说到一半，不远处突然传来的声响令他收住了话茬。

将台随手抛开绳子，双手再度握紧打刀，物哀也从放松的姿态秒变回紧张的临战姿态。

——有人。来者不善。

唰！！

一阵有什么东西袭来的声响，物哀和将台抛下被缴械的两个人渣，并肩朝前冲刺，捕捉目标的方位并挥出闪电般的一斩！

“——。”

然后惊讶地发现自己只切割到了空气，身前空无一物，连个人影都没有。

“很不错的斩击……只可惜对我来说与挥电蚊拍无异。深夜被蚊子吵醒的时候，电蚊拍总是打不中目标的。”

他们的身后传来那油腻而狡诈的男声。

熟悉无比，光是听到第一个音节便觉得指尖的温度在急剧下降。

“……倒也不见得，不说蚊子也有被电成碳的时候，人类的手掌也可以断送其性命。”

将台说着转过身去，脸上不带一丝笑意，嘴边不住地抽搐着，透出层层的杀气和狠劲，有那么一瞬间，物哀甚至以为那个十五年前的战场修罗回到了人世间。

原本应该在他们面前的道三，以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闪避了他们的攻击，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把段阶和宵进提起来，一把扔进了满是毒液的阴沟里。

本次作战的最终目标就在他们眼前。

“真是可惜，我不是灵活的蚊子，只是条毒蛇。”道三露出险恶且卑劣的笑容，“你们现在的行为，就好像拿了把电蚊拍在逗蛇。”

“看你那粗到没脖子的模样，莫不是眼镜王蛇？”

物哀也转过身来，预备使出全力的竹刀对准了他。

“需要在你脖子两边帮忙画点涂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