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经坐下了,尧山君当然不能继续装聋作哑。
“齐副将大驾苍鹜县衙,不知道是公事还是私事呢?”他从公案后走出来,
笑嘻嘻地问道。
齐荀懒洋洋地回答道:“私事。”
“那你这些亲兵擅闯县衙大堂,可是公事?”
齐荀思考了片刻道:“他们是我亲兵,不是官兵,只是奉我命令抬人进来。别的什么事都没有。”
“齐副将儿子被打之事,今天如是来告状,因为事涉九品县尉,本县衙门无权处置,须到郡君的大衙才能告状。”
齐荀勃然大怒道:“你一个无品无阶的散神,在这儿给我正七品副官将打官腔,你快把夏玄给我找来,老子今天不想打官司,只想打人。”
刘百业和黄继贤脸色冷漠地看着,仿佛与此无关一样。
尧山君生气地双手抱胸道:“那你自己去找啊。”
一句话齐荀气得暴跳如雷:“你信不信我拆了你这个大堂。”
尧山君双手一摊道:“那你拆呀。”
齐荀站起身来,举着自己坐的小凳就要砸。
尧山君指着凳子道:“县衙清贫,只有这三根凳子,你要砸了,一会只能站着等了哦。”
齐荀听了一愣,黄继贤恰到好处地过来抢下凳子道:“将军息怒,等待夏玄来了再用这个凳子砸他不迟。”
尧山君道:“黄县丞,我敢和你打赌齐副将不会在夏玄进门的时候就用凳子砸他。”
齐荀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尧山君道:“摆事实讲道理的时候,谁先发怒谁就输了,黄继贤怂恿你用凳子砸夏玄,这是在暗里帮他。”
齐荀看向黄继贤,黄继贤看向尧山君,尧山君看向刘百业,他发现刘百业的嘴角微微一动,做了一个很不容易发现的冷笑。
黄继贤骂道:“尧老儿,你胡说八道什么?”
尧山君冷笑一声道:“是你先胡说八道的。”
现场沉默了很久,变成了齐荀和黄继贤聊家常,尧山君继续假寐,刘百业玩手里的折扇。
这个场景一直持续到夏玄悠闲地来回到县衙交还出界令牌。
进门后才发现,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兄弟俩的伤越养越严重,没吃药啊?”他看着躺在椅子上的齐阶和齐亭兄弟二人,吃惊地问道。
黄继贤幸灾乐祸地道:
“夏县尉,这位是朔漠郡驻军节制指挥副官将齐荀将军,前来为儿子在当差时被上官无辜殴打一事讨个说法。”
夏玄看向齐荀,轻轻鞠躬一拜道:“苍鹜县县尉夏玄见过齐副将。”
刘百业自打夏玄一进门,眼光就没离开过夏玄,见他给齐荀见礼,心道这夏玄见了这个场面不但脸色平静,还规规矩矩地按照礼仪行礼,先礼后兵做得不错,可见不是一个只会打人的莽夫。
夏玄心里的打算确实如刘百业想的一样,齐荀是正七品的神武官,先保证自己不违礼制,然后在见招拆招,万一这个官司打到郡君面前,不能有漏洞给齐荀抓。
齐荀哼了一声,指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问夏玄。
“夏县尉,犬子当差期间,就算语言有失,也罪不至于被你当众殴打至这样。”
夏玄笑盈盈地回答。“夏玄只知有属下在公堂之上辱骂上司,于理于法皆不能容。”
“那你在公堂之上殴打下属,于理于法就可以容下?”齐荀怒气冲冲地问道。
夏玄没有回答他,从在后堂拖出来一根长板凳,大喇喇地坐下后问齐荀道:
“齐副将,昨天,苍鹜县衙的大堂上,一共打了三个人的板子,第一个是偷鸡的黄鼠精,成精了还偷鸡吃,第二个是放羊的羊倌私自卖了主家的羊去逛窑子,第三个是新婚的男人要休妻,因为自己的新媳妇有狐臭。”
齐荀莫名其妙地问道:“你扯什么闲蛋?”
夏玄道:“我的意思,县衙经常都有人挨打,如果这些挨打的人,都有你这样的父亲,那我们还敢不敢管理苍鹜县了?”
齐荀这才听出点名堂,气得抓起坐下的小凳就要砸夏玄,却被眼疾手快的刘百业给拉住了。
齐荀深深地喘了几口粗气道:“你的意思这事就没人管得了吗?”
夏玄道:“公道自在人心,就像你管教军营里的军卒,难道抽了几皮鞭,他家里的人还敢上军营来发飙耍横?”
“军营里谁敢?”
“县衙也是同理。”
“你.......”齐荀顿时理屈词穷。
夏玄继续道:
“我从天选司被送到苍鹜县衙的当晚,身体棒伤未愈,被贵公子和黄县丞抛弃在院子里躺着,这怪我自己身体有伤。
但是二位公子拿着残羹剩饭里的骨头和鱼刺来要喂我吃,听闻齐副将的家教甚严,不知道这样的行为该如何解释呢?”
齐荀疑惑地看向黄继贤,“黄县丞,可有此事?”
黄继贤笑眯眯地回答。
“齐副将,这些年来,贵公子在苍鹜县办事一向兢兢业业,对上司恭恭敬敬,这是有口皆碑的。”
说完了看了一眼夏玄,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道:
“不知道夏县尉到了苍鹜县之后,两位公子怎么就变成了你口里的浑人,我很好奇!”
夏玄笑道:“果然这哥儿两个是被你教坏了。”
黄继贤道:“夏县尉,你明明是因为对我不满,所以拿齐亭兄弟俩来杀鸡儆猴。
打了人之后,还要假惺惺地地给齐家安上家教不严所以仗势欺人的罪名,真是其心可诛啊!”
说罢向齐荀一拱手。
“齐副将,夏玄这是耻笑你粗鄙不堪,连累了子孙呢。”
齐荀听了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夏玄骂道:“阴险小儿,信不信老子一刀砍掉你的脑袋。”
夏玄毫不生气,看了看黄继贤,又看了气得脸色铁青的齐荀,却对齐荀身后站着的山刘百业说道:
“老先生一直没有说话,夏玄想问问您对此事的看法?”
刘百业眼光发冷地站起来一抱拳道:“老夫刘百业,是幻境山庄朱雀先生门下,现在朔漠郡的祥丰钱庄做掌柜,齐亭和齐阶兄弟俩,是我徒弟。”
夏玄抱拳道:“原来是刘掌柜,久仰久仰!”
刘百业继续道:“我说句夏县尉不爱听的话,上一次有人暴打幻境山庄的人,如今他的坟头都长满了野草。”
夏玄看着他道:“你是要今天动手还是以后动手。”
一般人听到这句话,可能已经吓得磕头求饶了,刘百业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找死,问道:
“我动手之前,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云雀台的主人是谁吗?”
黄继贤听了脸色巨变。
夏玄道:“养云雀的吧,这个跟我们俩打架有什么关系?”
刘百业道:“没有关系,我们到门外去动手吧。”
夏玄爽快地回答道:“能死在幻境山庄门下的刘掌柜手里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