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食不言寝不语，这是礼貌，就是正吃着碗里饭菜的宋观不得不说句话了。他艰难咽下嘴里的食物，可是那仿佛尽是盐的咸味仍在口腔里发酵，要将他的涎水尽数吸干似的难受。

可是一抬头，宋观苦着的脸又愣住了，因为无论是他爹还是翠绿，都在安安静静的吃着，没有露出任何不满。好吧，想得通，按照他们的性格毕竟要给秦裳一些面子不是。想着，他又扭头看向旁边的母亲，结果直接瞪大了眼睛，因为他娘也是一副认真表情的吃着，眉头都不带皱的。

“奇怪……”宋观皱眉，直到看到他娘夹了一块红烧肉吃下去，面色无常后，便也跟着夹了一块塞进嘴里。

结果……呕，这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咸！

宋观眉毛都开始打颤了，咬牙咽下去，死死盯住对面正抬头的秦裳，迎上那双青色的眼眸，连忙指了指自己的嘴，无声唇语：

“好咸啊！”

秦裳微启唇瓣，疑惑地眨了眨眼，伸出筷子也夹了一块红烧肉咬了一口，在嘴里咀嚼咽下。这才回看宋观，嘴唇无声开合：

“没问题啊。”

“这……”宋观呆住，不死心又夹了别的菜，结果一入口中，咸味就开始爆开，直把他咸的打颤，翻白眼。

“嗯？”宋征似有所感扭过头来，以为宋观又要作怪，目中透着严厉。

吓得他连忙垂头，咽下嘴里的食物端起碗，面色发苦。应该不是他味觉出问题了，那么也就是说，这一桌的人都在演戏了？他是真的佩服了，为什么他娘也忍得下去……

没办法，宋观只能艰难地跟着演戏，仿佛自残似的一点点折磨自己的舌头，直吃得满头大汗，双腿打摆。

终于，一顿饭在无声中结束了，宋征放下碗筷，笑着朝秦裳点头，满意道：

“味道很好，看来观儿以后有福了。”

“噗！”正和嘴里咸味作斗争的宋观一听，那个怕啊，直接忍不住把嘴里未咽下的饭菜喷了出来，喷得宋征满脸都是。

“……”宋征面部挂着米粒断菜，不停抽搐，愈来愈黑。

“我……我肚子疼！”见状，宋观眉毛一颤，连忙起身刺溜一声就跑出了正堂，果断尿遁。身后紧跟着就追来呵斥：

“逆子——”

“噗噗噗！”房檐上落着的几只飞鸟被惊得连忙扑棱而起，遁入夜中，抖落下几片零落的羽毛来。

跑远了的宋观暗吐口气，抬袖擦了擦满头大汗，有惊无险，只是嘴里还是咸的慌，渴的紧。

“不太对劲，非常不对劲。”夜间寒风一吹，宋观冷静下来，若是自己味觉没出问题，这场戏未免就太逼真了一些。尤其是他母亲，该是找些理由讽刺才对，还有一本正经的老爹，最后那句话若是演戏，不就成了对自己的嘲讽了吗，这也不可能。

想着，宋观偷偷溜进厨房，用手指蘸了些许汤汁含进嘴里，略一咂吧，顺滑美味的紧。

“没问题啊……”宋观眉头搅在一起，愈发纠结了，难道真是一场高手之间的戏剧配合？只有他的功力最浅薄？

正想着，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宋观一慌，连忙扭回头，发现是端着残羹冷饭的秦裳，这才松了一口气。迈步走近，直盯着秦裳看：

“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秦裳弯腰将碗筷放进盛水的大锅里，起身抬眉：

“想知道的话，便将我的东西还来。”

“果然是你！”宋观咬牙，那个气啊，他居然还老老实实地都吃了，便撇嘴讽道：

“想要回东西可是没有，我今天已经挥霍一空了。”

秦裳蹙眉，眼角挑起，冷声：“那就将买来的东西赔给我。”

宋观一怔，不知为何秦裳会这么生气，却还是勾唇笑道：

“想得美！”

秦裳凝视了宋观片刻，抿唇撩起耳鬓发丝：“那便做好以后每餐都以咸味入口的准备了。”

“……”宋观眼角一抽，这谁受得了，可是他又想不出秦裳是如何做到只叫他吃到咸味的。无奈，宋观只好退了一步，启唇：

“我可以给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秦裳青色的目光冷凝，回应：“什么？”

“教我突破纳灵的细节。”宋观沉声，“我没看过筑台法，所以怕出些意外。”

闻言，秦裳沉默，久久才应了一声“嗯”。宋观吐口气，抬手从自己食指上扒下那枚下品储物戒，摊在手心。

“喏，你剩余的东西与换到的东西都在里面了。”

秦裳小心伸手拿起，灵气注入，书还在，丹药符箓也在，只是大比的奖励不见了。而在那张圆桌上，却多了一个小四足鼎，鼎内立着一根香柱，香柱上有白色眼球状的东西挂着。她瞳孔顿时一缩，内心激涌：

“这是……白目凝神香！”

“对了，你是怎么只让我吃到咸味的？”耳边传来宋观的疑惑声，叫秦裳回神，抬目幽幽看了宋观一眼，偏头：

“我在你筷子上用了一个小星吸附阵。”

“……”宋观嘴角一抽，原来如此，便撇嘴，“恶毒！”

秦裳不予理会，只是目光凝向宋观的脸，“你换这白目凝神香做什么？”

“白目凝神香？”宋观面色一滞，张嘴，眨眼，“这不是四阶灵材白目醒神香吗？”

秦裳眸光一动，见宋观表情不似作假，便启唇解释：

“白目醒神香与凝神香确实相似，倒是你赚了许多。”

“啊！”宋观一惊，就伸手要抢回自己的戒指，结果秦裳比他更快，抓住戒指就背在身后，有些急切：

“说话要算数。”

宋观手指一僵，有些诧异地看着平时清幽冷淡的秦裳露出争抢似的表情，心里不免好笑，面上却故作难看，“哼，女人！”

话落，宋观生气一甩袖，出了厨房。

秦裳看着他的背影，联想到刚刚自己的表现，脸色轻轻发红，却眼眸颤抖地拿出背后的手在眼前张开，笑意盈盈：

“师父，你能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