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天空,一只又一只幽蓝色的眼球挂在上面,瞳孔深处藏匿着淡淡的血色,弥散在瞳膜层。垂下的大地荒芜一片,黑色凝结在土块里,凹凸不平。
倏尔,一列猩红竖眼自地表张开,抖动,刷刷刷地飞起一列暗鸦,揉进了远处的暮色。
“呼,呼,呼!”压抑着的喘息声从地下一点点松开,嘭的一声,地表翻起一块方土,一只极好看的手掌伸出,抓在地洞边缘,由此拉出了一道长影。
“呼!”他泄了一口气,松软在地上,面上还残留着惊魂未定,一双纯棕色的眼眸不时抖动,“不知他们如何了……”
干裂的嘴唇不敢张地太开,他顺了顺凌乱的长发,露出面容,是宋观。
咬牙站起身子,顾了仿佛失去生机的暮色一圈,他这才摊开另一只手掌。微光从指缝里渐渐丰满,露出了一块秋黄的十字小牌,北角上面流动着“玄枵”二字。
“这臧聆居真是诡异。”手掌一握,掩住玄枵字牌的黄光,宋观凝眸从储物戒里取出一件黑色长袍披在身上,往东边方向而去。
“沙沙沙……”鞋底摩挲着黑色土块,发出瘆人的声音,夜色渐浓。忽然,正走着的宋观身前波纹涌动,张开一只幽蓝色的眼睛,将他吞噬了进去。
再一睁眼,宋观又回到了那爬出的地洞旁。他抬眸凝望着无止尽的黑夜,无边际的黑色泥土,陷入沉默。
他一进入这臧聆居便落在了这地洞旁,一望无际的黑色土地,他有尝试过许多次往外走,却都会没有规律、没有征兆的出现刚才的竖眼,将他传送回来。再加上这里还有那诡异异常的暗鸦威胁生命,让他苦不堪言。
“到底要怎么才能走出去……”宋观沉眸,看向掌心里的玄枵牌,“难道与它有关?但我研究过许多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哗!”这时,身后数百米处忽然传来巨响,宋观手一抖,连忙转身,却见原本空旷的土地上破开了一道裂口,一株黑色树苗顶出,在一瞬间经历四季更替,长成了参天大树,却没有叶子,没有青翠。
“嘎嘎嘎——”无数猩红色的眼睛自远处的黑暗中亮起,堆叠着恐怖的叫声。宋观脚步一转,匆忙钻回地洞,掩住土块,埋在了黑暗里。
“呼——”地洞里只有一方,宋观蜷缩着身子,控制着微弱的呼吸。如此不知过去多久,脑袋昏沉,终是睡了过去。
……
年二,凡俗庆年,仙人忘性。回了浮云宗的宋观三人道别后回了各自的院落,便步入了修仙之旅。
宣清殿听讲,习法诀,修境界,书寰殿研读,如此半月,宋观终于圆满刻印五台灵纹,迈入纳灵境。正要往卧龙山与师父报喜,却被宗主史云召见。
来到燕台,原来是机缘已到。
“荆州浮云宗当首,长青宗次之,姜、苏二家再次,臧否道人为末。”史云立在燕台之上,目光落在下方大比前十的弟子身上,“可知何意?”
“一人次一宗。”前方的赵运赵师兄应声。
“呵呵,没错。”史云轻笑,“臧否道人一介散修,自创善霖法,修到元神初期,说是荆州第一人也不为过。可惜,修道修不过天道,终有一日大限会来。他已经坐化在了臧聆居。”
众人沉默。宗主却没有停下:
“臧否道人坐化,将一身宝藏埋在了臧聆居中,却与荆州各派留言:‘若有能耐,便取走我的身家吧!规则只有一个,纳灵及以下便可,呵呵,哈哈哈哈’。如此,荆州风起云涌,然最后,只有我浮云10个名额,长青5个,姜、苏二家4个,共计19人而已。”
“为何不硬夺,却要守规则呢?”一个弟子发出疑惑。
“元神境修士的手段你们并不知道,若违反规则,臧聆居自焚。”史云收起笑容,放出一张远比定鱼舟繁华许多的飞舟来,一挥袖,燕台下的宋观等人就落在了飞舟上。
“好了,今日便入臧聆,能获得何种机缘,就看你们自己了。修仙淡性,杀机反之,予你们一人一张大挪移符,各自保重。”
宋观接过飞到身前的符箓,小心收好,眺目望向燕台处目露担忧的翠绿,挥手笑着:
“等我回来!”
……
“等我回来!”黑暗中,宋观忽然睁开眼睛,本已停滞的呼吸冲开,浑身酥麻。
“呵,呵,呵!”他用力捂住胸口,拼命吸着空气,好一会才觉得好了许多,心有余悸,若再晚一会,他或许就死在梦中了。
“这里,到底是哪里……”宋观喃喃,张开手心,借着那玄枵牌微弱的光,看清了手掌。上面布满的黑色纹路正在一点一点退去,那,便是致使他在睡梦中停止呼吸的罪魁祸首。
已经两日未睡了……
“该死!”宋观双手撑地,手指屈起,勾出泥槽,再如此下去,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崩溃的。
“啪!”那滑落在地的玄枵牌滚了一圈,停在土壁边,充盈着的秋黄色光里,映出了一个字迹。
“这是……”宋观目光一颤,连忙前倾抓起玄枵牌,贴住墙壁,发现只要是光照到的地方,都会如流影般浮现出字迹。他手指颤抖,一点一点的在土壁上移动,终于解出了整段话:
“周天运转,划分十二,星纪、玄枵、诹訾、降娄、大梁、实沈、鹑首、鹑火、鹑尾、寿星、大火、折木,二十八宿作陪,主合四象。臧聆居朱雀灵藏、青龙灵藏、白虎灵藏、玄武灵藏,此为吾之身家。”
“这是古代十二次……”宋观垂眸,摸索着手心的十字玄枵牌,“玄枵……可是即便知道了,又如何解呢?”
“嘎嘎嘎——”地表外面,仿佛蝗虫潮一般的鸦群落在老树上,瘆人的叫声里,那树已茂密非常,只是叶是黑的,叶脉是红的,叶片,还是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