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的脸。”卓尧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摸过光滑的脸颊侧。

嗯，现在是正常人的样子。

“我是人，只不过是莫名其妙的被卷入一堆事中的人。”虽然这个事可能还是因他而起。

方队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审视。

之后他移开视线，“你要不要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你的朋友可能也会变成这幅样子，你看看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卓尧嗯了一声，他看着方队背对着他，轻轻的解开孙琦脑袋上一层一层缠着的纱布。

方队虽然是背对着他的，但是后背却是绷直的。

纱布一层层揭开，为了不吵醒床上昏迷着的孙琦，他揭的很慢，孙琦脸上缠着的纱布又很厚，一层一层的，那个脑袋的形状慢慢的显现出来。

怎么形容的，确实很像一个放大的鱼头，不仅是形状很像的问题了，连带着他脸部的皮肤都已经变成了一种介于灰黑和绿色之间的颜色。

但是他作为人的头部特征还没有完全消失，比如他的头发还留在他的头顶上，耳朵还长在原本的地方，虽然这样只能让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更让人不安和生理性的反胃。

因为头部正在逐渐变成鱼，他的眼睛也已经无法闭合，两只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

“他是睡着的吗？”卓尧问。

“是的。”方队低声回答道，“他最开始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还没有这样的变化，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的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按照道理来说麻药的效果应该快过去了，但是我们害怕他没办法接受自己现在的样子，所以用了一点别的手段，让他暂时保持现在这个样子。”

他在手段这里咬了重音，卓尧看了一眼床边上放着的一根棍子，明智的没有提问。

“接下来他还会继续变化吗？”卓尧看了一眼孙琦脖子位置的皮肤，那里有一条鱼皮和人皮的交界线。

“这就是我让你来想问你的。”方队说，“他还有没有可能恢复回去？”

卓尧不知道，所以他没有回答。

在这样寂静到让人不安的氛围里，方队终于露出了疲惫的表情，他用双手用力的抹了把脸，“好的，我知道了，出去就不需要我送你了吧？”

被主动请离，卓尧一言不发的走到门口，临要出门前，他突然回过头，两步走到方队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手里确实有一个东西，但我不能保证那东西就是源头，我也不能保证你接触到这个东西会不会变得和他一样，我只能给你一个承诺，在我把它送走之前，你联系我，我会把它给你看。”

方队抬眼看了他一眼，没回话，卓尧也不自找无趣，就当自己没说过这些话，这次真的转身出门了。

门口一直站着的两个人不知道全程听到了多少，反正是没有拦着他。

卓尧一个人快步走过空无一人的走廊，在一个喧闹的医院里，这一条走廊就像是被特意清空过一样。

不过离杨乐佳进去的那个手术室并不远，卓尧不怎么费力的就找了回去。

王林正坐在那里玩手机，看到卓尧回来，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没受伤。”卓尧摇摇头，“他就是带我去看了一个人。”

“你说，如果有人，有很多人会因为我，或者我手上的东西而被改变命运，离平静的生活越来越远，我该怎么办？”他问。

他站着，王林坐着，在这种从上而下的俯视感和压迫感之下，王林沉吟了一下说。

“那你就是一个罪人。”

手术室的门开了，杨乐佳被推了出来。

卓尧和王林在外面已经等待了三个多小时，几乎是扑了上去。

杨乐佳脸上都是一些坑洼，眼睛紧紧的闭合着，脸上还戴着氧气面罩，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

身体的其他部分没有露出来，不过身上的其他皮肤大约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患者的生命体征平稳，接下来需要静养。”为首的医生说，“我们会将他安置在一个安静的病房，尽可能不让他与其他患者接触，给他尽可能营造一个安静，隐秘的疗养空间。”

这在一家大医院里，绝对算得上是特殊服务了，不过卓尧想起刚刚方队他们那间病房的位置，大概能猜到这是提前运作好的。

毕竟谁也不能确定这个毛病会不会传染。

一路上卓尧都在小心的观察杨乐佳的变化。

只是去病房的短短几分钟路，杨乐佳的脸就已经有了肉眼可见的变化，最明显的就是他的嘴开始略微往外凸。

而这个过程中，两边的医生护士看天看地，就是不去看躺在病床上的杨乐佳。

卓尧的心跟着沉了下去。

李倩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事实上从刚刚杨乐佳刚刚出事那阵子开始，李倩就没有复读了，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再次立刻吸引到了卓尧的注意。

“诶，竟然顶住了第一关没有坏掉，嘻嘻嘻，有点意思。”她笑着说，“不过现在这副样子可真丑，我只是想到他可能会疯，可没想到他会变成这副不符合淑女喜好的样子。”

“虽说只是一个肉身，是男是女无所谓，但是现在这副样子，以后我穿上了可怎么出门？”

她评头论足的样子活像市场里买肉的，买衣服的人，一点瑕疵，一点缺斤少两都是不可以的。

“你有办法？”卓尧问。

卓尧本来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无视自己的问话，没想到李倩心情不错，屈尊降贵的回答了。

“这副身体适应性不错，虽然意志力不太坚定，不过倒是一个不错的媒介。”

“我可以解决他现在的外表问题。不过，你要把他的身体借给我穿，你把这副身体给我穿，我帮他美美容倒也不是不行。”

“怎么样？”

卓尧停在病房门口，看着杨乐佳被推进去，那张脸越拉越长。

那副样子，已经标志着杨乐佳作为人的一生进入了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