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下的房间，映照得人脸都显得微黄。

李洛跟果进文解说着他手里的肥皂：“形状可以改，花香再浓郁些也无妨，咱们可以继续调整嘛，果叔不觉得这是一大商机吗。”

果进文继续看着手中黄色肥皂，也不答话，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百花皂卖的是什么，真的卖的是它的清洁功能吗？”

李洛指着黄色香皂，嘴角勾起，“不，我觉得它卖的实际上是它的定位，它的品牌。”

“大家都觉得是皇帝用的东西，所以价格是澡豆的100倍，虽然它的实际功能跟澡豆并没有太大区别，不过就是个洗澡的玩意儿，谁会真的在乎它是怎么做出来的。”

听到这番话，果进文心中一惊，刚刚喝下去的酒液都化作冷汗从毛孔里排出来，作为账房他实在太清楚里面巨大的利润了。

但他没有一口答应，反而停顿了片刻，脸上的表情从狂喜，到思虑，再到疑惑。

“这么大的生意，你随便就可以赚的盆满钵满，为什么要找我？”

果进文把肥皂连同油纸反放在桌面上，用颤抖的手盖住，努力不去看它，仿佛那不是金山银山，而是一块通红的烙铁。

“你我萍水相逢，无亲无故，就不怕我偷学了，撇开你自己做？”

果然谁也不是傻子，李洛暗怵自己还是急了一些，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们相逢于危难之时，在我山穷水尽的时候，是恩人你毫不嫌弃将我引入吴记，”

李洛伸手握住果进文放在肥皂上颤抖的手掌，仿佛握住了失散多年的亲人，“君子相交不在年长，你我一见如故，这正是你我二人从零开始，飞黄腾达的时候。”

“而且我们在一起还有更广阔的发财机会，我相信你的眼光。”

果进文深深的看李洛一眼，似乎想要把他看透。

良久，他用力点头，反握住李洛的手：“承蒙老弟看重，是老哥我多心了。”

“恩人什么的不必再提，从今天起你我兄弟相称。但这事还是以你为主，需要我怎么做的，你尽管言语一声。”

商场老油条一下就看出了李洛必有所求，同时不动声色的改换了称呼，想要平等合作。

“不瞒老哥，这肥皂此物造价虽然便宜，但也需要一些本钱，老弟如今身无分文，200文一块的成本价格实在是负担不起。”李洛顺势改了称呼，显得更加热络。

“而且老哥在吴记多年，想必也是有点自己的路子，能尽快把货铺出去，铺得越快赚得越多。”

他掰着手指一条条的列举，“最重要的是要寻一隐秘之地进行生产，这百花皂我等终究只是仿制，保密工作是重中之重，莫被原主人捉了现场。”

“那咱们可以再卖便宜点，比如说400文，这也是翻倍的利润啊，这样也不至于引起别人重视，只要卖得快，照样可以赚到钱。”果进文疑惑的问到，他觉得三两一块的价格太高，肯定卖不出去多少。

“不，这样咱们反而卖不出去了。”

李洛摇摇头，开口问道，“老哥，如果江南的绢缎折价一半，你会不会买？”

明朝的绢缎是硬通货，甚至有时候被直接当做银钱使用。

“那当然是倾家荡产都要买！”果进文回答得毫不犹豫。

“那如果这批绢缎的价格只要原价的二十分之一呢？你还会买吗？”李洛紧接着问道。

“这……”果进文有些犹豫。

“大哥你看吧，同样的物品，如果降价一部分，人们可能抱着捡漏的心情去尝试。”

李洛笑笑，“但如果价格太低，买的人不但不会想着这个是捡漏，反而会怀疑是假货，这一点就不利于咱们前期推广。”

“我们的目标，是借百花皂的名声，卖出咱们自己的产品。”

果进文脸上意动，他咬了咬牙，终于一跺脚下定了决心。

“我在这解家寨还有一处房产，是我前年收账收到的，商队暂时还没人知道。里面还有个附赠的丫鬟，专门打理房子，老弟先去看一看，若是合眼就送予你了，”

果进文下定决心就不再犹豫，他站起来从枕头下的床板中掏出几个银锭，递给李洛。

“这是80两银子，算作老哥我的前期投入，老哥我还有300两银子，都存在府城萧家钱庄里，等下次去进货就拿回来，咱们共谋大事。”

李洛接过银锭在手里托了托，肥皂的成本10文钱一个，报价200文，再加上买一些制作器材，这80两银子自己自己应该可以结余个40两，差不多够一个月的伙食费。

“还要先去买块百花皂，有对照会仿制得快一点，”

李洛继续跟果进文敲定细节，“但最好不要留下我们自己的姓名，卖货也别从我们这儿开始卖，解家寨还是太小，很容易被查出来。”

“那是自然，我今晚就去聚香楼，自有手段弄一块回来，”

果进文踱步在房间走着，一条条的完善细节，“东西我也会运到外面去卖，但老弟也要知道，这东西终究价格有些贵，多了怕是不好卖出去。”

李洛晃了晃手指，沾着酒水在桌上划上三条阶梯线条，指着那条最下面、也最长的线条。

“老哥还在担心销路作甚，我们只要做好铺货就好。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做好准备，主要分为三步走。”

“先制出跟百花皂相似但形状差一些，味道淡一些，就说是皇宫里宫娥用的，只用百花皂三层甚至更低的价格。”

“而我们从低端开始，也不会跟百花皂形成竞价，咱们主动放低姿态，这就降低了他们反扑的可能性，这就叫作抢占市场。”

“这个价格，就算是青楼姐儿也是买得起，这样引起大家关注后，等货铺出去，大家都接受了，咱们也攒到一笔资金，拿去收买官府也好，在外地铺货也好。”

李洛继续指着中间那条稍短一些的线条，侃侃而谈。

“等到咱们有底气了，再制一批跟百花皂同等水平的，就说这是宫里嫔妃用的，只用百花皂五到七成的价格，这就叫作树立口碑。”

“等大家已经习惯了更便宜的百花皂，自然就不会去买原来的了，这时候再制作一款甚至多款水平在百花皂之上的产品，上面还可以添些精美的纹路，”

李洛手指挪动到那根最短的线条上，“就说是皇宫里皇帝皇后用的，再卖百花皂原来或者更高的价格，这就叫作高档奢侈品。”

说道兴奋处，李洛激动的用力晃两下手指，“这样，就算百花皂背后的人反应过来，整个百花皂的市场也已经被咱们占下来了。”

“主要是要快，咱们卖的越快，风险就越低，回报也就越高。”

果进文望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仿佛透过他看到金山银山在像自己招手，他突然有些发颤。“那如果百花皂的东家在咱们最开始的时候就发现了，然后对咱们打压怎么办？”

“那就说咱们也是从海路进的货，然后换一个地方继续卖就好了嘛。”李洛奇怪的看了眼果进文，似乎觉得他问出了个愚蠢的问题。

果进文噎了一下，不再作声。

明廷由于连年用兵，财源匮乏，于崇祯十一年正月开了福建海禁，通商佐饷。

大量海商货物涌入内地，沿海商人赚的盆满钵满，千奇百怪的海货也就开始在境内流行。

别问，问就是海商进货。

当地抓得严就跑，到其他地方卖，反正本钱低，卖多卖少都是赚。

两人继续就制作、包装、运输、销售等各项环节展开了细致的探讨，终于在快到凌晨时分达成了共识。

他们笑着握手道别，觉得光明的未来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