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锦棠摸到钱谦益的屋子里。
之前的东西全都没了,好不容易在柜子里找到两件穿小了的绸衣。
幸好幸好,她拿回房又叫来桃桃一起换上,不然把桃桃一个人留在家里她也不放心。
桃桃正了正头上的瓜皮小帽问道:“小姐,咱们干什么去啊!”
“叫哥!”
桃桃看看钱锦棠,钱谦益的小衣服还算合身,一身暗菖蒲纹葱心绿的小袍子,腰上扎了个灰色腰封,实在是没得扎了,把钱渊的腰封拿了出来,依然衬得钱锦棠面白如玉,清秀无双。
明明就是个稚气未脱的貌美郎君,怎么可能是哥!
“奴婢比你大。”桃桃低头看一眼,不甘心的提醒道。
钱锦棠总以为她还是死时候的二十岁。
就算不算上上辈子的死,当狗也是七岁呢,相当于人类好几十了,她当然有资格称哥。
不过桃桃比她大一岁,今年已经十六了,这样叫确实不太合适。
“那就叫弟弟!”
桃桃忙不迭的答应,后问道;“小……弟弟,咱们到底要去哪里啊?”
自然是去筹钱啊。
钱渊指望不上,钱泽和钱渊是一路货色,钱谦益在这方面比钱渊还不如,所以养家这个重担今后就只能落在她的肩头上了。
可不是,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
“到了你就知道了,到时候听我的,你什么都不要说。”
其实要去的地方钱锦棠一个人也可以,但把桃桃一个人扔家里她放心不下。
主仆二人出了房门,不想刘嬷嬷和云鬟就在门口堵着呢。
看见钱锦棠一身小子打扮,刘嬷嬷倒是见怪不怪,只是担心的道:“小姐不然您也带着云鬟出门吧,留在家里始终不放心。”
卖身契虽然在钱锦棠手里,可是何氏此人的歹毒刘嬷嬷是知道的,她怕何氏伤害云鬟。
钱锦棠道:“我稍后就会回来,二夫人现在没时间顾着你们,藏好了就行了。”
何氏虽然因为钱渊挡了卖桃桃而愤怒暗生,但是严家逼的紧,她要为钱美宜善后,会联系严家的人,暂时还顾不上云鬟。
道理刘嬷嬷懂,她不情愿道:“那您出去小心,桂嬷嬷到处找您呢。”
钱锦棠点头道:“等我回来找她算账。”
钱锦棠刚到二门,却又碰见来找她的钱美宜,钱美宜穿着半旧的衣服,被云裳搀扶着,有种落难公主的悲凉气质。
钱锦棠看着这张肖似何氏的脸,盈盈一笑道:“三小姐也要出门吗?你怕是走不动吧。”
钱美宜是小脚,她感觉姐姐在讽刺她是个废物,小时候钱锦棠就可以上树爬墙,她却只能抱着脚哭。
那时候她就恨母亲对她不好,让她痛哭却让钱锦棠逍遥。
现在明白了,小脚才是贵女的标配,山野村姑才不裹脚。
可她在钱锦棠面前到底硬气不起来,她不明白钱锦棠不裹脚有什么好炫耀的。
“你惹娘生气了!”钱美宜不客气的道:“你打了娘的嬷嬷,还敢勾引刘嬷嬷逃跑,你眼里到底有没有娘?你别走,跟我去见娘。”
钱锦棠笑道:“我不去,我眼里没有她。”
“你怎么敢这么不孝?”钱美宜又惊讶又有些惊喜的说。
惊讶于钱锦棠的胆大,至于惊喜,忤逆父母是大不孝,传出去钱锦棠的名声就毁了。
钱锦棠根本不在意,何氏总是故意让下人惹怒她让她发脾气,然后再说给外人听,不然她纨绔的臭名声是哪里来的?
骂她的人多了,她根本不在乎多一个两个。
不过钱锦棠也不让钱美宜占便宜,反问道:“那你拦着我是不是不悌?我可是你姐姐,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呢?”
“我是为了姐姐好。”钱美宜立即委屈的道:“你好歹是大家闺秀,怎么总往外跑?”
钱锦棠冷笑道:“所以你是来阻止我出门的吗?”
自然,下午严家会来人,她防着钱锦棠逃跑呢,钱锦棠逃跑了严家会找她麻烦,她才不会嫁给严福那个老头子呢。
可是钱美宜平时是个阴阳人,知道不能硬碰硬。
她笑道:“姐,娘说要去外婆家,咱们一起去等着吧。”
钱锦棠甩开她的手道:“不!我不去!你让开。”
钱美宜哪里能让?张开手道:“你非要出去干什么?什么事比去外婆家还重要?”
“有啊!我要去玩儿啊!”钱锦棠不怀好意狠狠一推钱美宜,钱美宜小脚站不住,直接就摔个倒仰。
钱锦棠抓着桃桃手道:“快跑!”
桃桃吓坏了,跑的比兔子快,钱锦棠都追不上。
躺在地上的钱美宜看钱锦棠跑了,想到自己被抢上花轿,坐在老头子的怀里,直接要吓晕过去了,大喊道:“来人啊,来人啊,钱锦棠跑了……”
钱锦棠和桃桃轻松出门。
武官骑马,文官坐轿,祖父在家的时候家里不管是马车还是轿子都齐全。
现在只能靠双腿。
好在他们主仆二人之前就经常出门在外溜达,对京城是再熟悉不过,现在就算是步行也不会迷路走丢,甚至还能帮外乡人指路呢。
只是他们走的路太长了些。
从纱帽胡同一直向南,都快到南城城门了,钱锦棠才有停下来的意思。
春风徐徐,原本应该十分凉爽的春季,可是太阳太过灿烂,走的太久,照在身上终究觉得热。
桃桃用手当扇子,看着四周陌生的店铺林立,她回头问钱锦棠:“弟,咱们到底去哪里啊?要干什么?虽然大家都是天足,可是也太累了!”
钱锦棠在看见一家春纪胭脂铺的时候目光一凝,就是这里。
这里表面上是胭脂铺,其实是内阁辅臣于阶三子于少阳洗黑钱的地方。
朝廷海禁,江南却有十大家族一直在海上忙碌,赚的体满钵满。
不过钱锦棠这次来不是来找于少阳麻烦的。
这家掌柜的赵天来,是于少阳的姑父,他仗着于家的名声欺行霸市,还在老家为了十亩地打死了人。
正好被陆巡拿到了黑料。
陆巡要了赵天来两万两帮赵天来保守秘密。
对一般人来说两万两自然是天文数字,但是江南豪绅土地兼并并且海上走私,把钱赚到手软不说,多的钱没地方放都要挖了坑埋在地窖里。
两万两对他们来说只是小数目,还能搭上陆家实在划算。
钱锦棠看过陆巡的账册,时间她记得清楚就是这几天收钱。
既然同样掌握了黑料,为什么这钱一定要陆巡拿着呢?江湖救急,就先便宜她一次吧。
天呐,她怎么没有对主人尽忠还要偷拿主人的钱呢?
她可真不是好狗!
才不是呢,不愧是她,就是聪明可以不拿主人当外人,别的狗拿敢啊!
钱锦棠觉得负罪感小好多了,没有跟桃桃说明,再次叮嘱桃桃:“你什么都不要说,只跟在我身旁喝茶望天就是了。”
桃桃虽然什么都不会,但是她听话,忙不迭的点头。
主仆二人就进了店里。
春季万物复苏,年轻的女孩子喜欢这个时候出门游玩,重新打一套首饰头面是不可避免的,春纪口碑还可以,进出的人不少。
等店里的朝奉送走了所有人看有两位没走,坐在圆桌前茶也不喝,闭着眼闭目养神的样子,那朝奉忙走过来:“二位客观想要点什么?”
钱锦棠和桃桃虽然穿的都是钱谦益的旧衣服,不那么富贵可也体面,她二人又都拉长了脸,朝奉陪着小心了。
钱锦棠张开一只眼,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道:“跟你们掌柜的说,自己犯了什么事还不知道吗?小爷是来拿银子的!”
朝奉听闻掌柜的最近在筹集银子,虽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不敢耽搁,急忙跑到后院去通知人。
桃桃看钱锦棠气定神闲的装大爷,手心都吓出汗了,小姐好像是管人家无缘无故的要钱呢?她紧张的看钱锦棠一样,钱锦棠瞪她,然后又无所事事一样的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