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早上，顾米乐正在帮莫雪收拾东西准备一会儿送她去车站，正要出门的时候，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

怎么回事？这么早？

顾米乐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按下接听键，妈妈的声音有些沉重，“乐乐，回来一趟吧。”

“妈，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你买最近一趟的高铁票先回来吧，下车后直接来医院，你爷爷……他……刚进抢救室。”

那一瞬间，顾米乐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是懵的，一点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爷爷……怎么可能？她记得上次见面还是端午节的时候，爷爷分明还好好的。

“爷爷，他……怎么了？”

“回家再说，你别想太多，我这边还有点事，你自己路上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她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手机发愣。

莫雪觉察到她有些不对劲了，上前问:“乐乐，你没事吧？”

顾米乐还以为自己会哭出来，结果，并没有眼泪。

好像，悲伤也好，难过也好，不知所措也好，到了极致，是真的没法用眼泪来表达的。

她怔怔的说:“莫雪，我跟你一起回去。”

顾米乐打电话向自己兼职的咖啡馆请辞了，然后，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般……

此刻，她正和莫雪并排坐在早上十点的高铁上。

列车开始运行，列车广播里开始播报:“尊敬的旅客，您好，本次列车终点站为霖城火车站……”

顾米里看着车窗外慢慢远去的站台，回想起上一次见爷爷的场景。

假期，她总是喜欢赖床，还记得那天，爷爷早早的去集市给她买了爱吃的小笼包，她一起床就看见了餐桌上爷爷留下的字条:

乐乐，给你买了小笼包放冰箱里，记得热一下再吃。

——爷爷

爷爷也终究是老了，连字迹都透着一股沧桑。而且，她都二十岁了，爷爷还总把她当个孩子一样，让她突然就有点想哭。

说起来，那张字条，她还保管着。

小时候，爷爷最喜欢在露台上乘凉，她就经常围在爷爷身边，爷爷挥动着手里的蒲扇，给她指天上的星星。

她不喜欢吃蔬菜，爷爷就用菜叶包上米饭，耐心的告诉她:这个啊，其实是“肉丸子”！

然后，她就变得好喜欢吃蔬菜，每次都要爷爷给她包“肉丸子”。

在儿时的记忆里，爸爸妈妈总是很忙，只有爷爷奶奶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她刚上初中那年，奶奶因病去世了，学校是寄宿制，爷爷就总是孤零零一个人在家。

每次放假回去，她都会去陪爷爷聊天，爷爷会跟她讲起他年轻时在汉城当兵的日子……

所以，顾米乐从没想过自己的大学会去汉城以外的别的城市。

所以……为什么？这个假期不早点回家？不早点回去陪爷爷？如果……万一……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该怎么办？

她闭上眼，不敢想象，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一切都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莫雪握住她的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只道:“乐乐，我希望，我能给你一点力量。”

顾米乐反握住莫雪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

074

下了出租车，顾米乐朝着医院的抢救室一路狂奔。

到抢救室的时候，昏暗的走廊上空无一人，她的一颗心像是落到了尘埃里，所有的难过都在那一刻爆发出来。

她以为爷爷真的就没有了，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过了一会儿，走廊另一头的大门打开，一束强烈的光线照射进来。

她的一双眼睛被强光照射得有些睁不开，模模糊糊间只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在朝她走近。

那场景，让人觉得极不真实。

是他？南城。

他在她身旁蹲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嗓音有些哽咽，“乐乐，爷爷没事了，现在在病房里。”

她哭得直抽抽，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心疼的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嘴里喃喃的说:“没事了啊，没事了。”

顾米乐好半天才缓过神，从他的怀里抽离出来，“爷爷在哪儿？我要去看他。”

她跟着南城走到病房，一路上都没再说话，平静得让人害怕。

病房里，爷爷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嘴上套着呼吸机，身体上插着各种管子。爸爸正趴在床边半眯着眼，一副很憔悴的模样。

顾米乐的眼泪一下又掉了出来。

爸爸见到她，抬起头来，“乐乐，你回来了。”

她擦了一把眼泪，“爷爷，他怎么样了？”

“刚睡着，麻醉还没退。”

“爸，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我来守着。”

“爸没事，你先坐会儿吧。”

“爷爷，他……到底怎么了？”

“胃癌晚期，三个月以前就查出来了，你爷爷他……一直不让我们告诉你。”

顾米乐强忍着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假装埋怨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然后，她提起病床旁的热水壶假装去打水，转身快步走出了病房。

075

南城跟着她一路到了洗手间门口，而后，一阵微弱的抽泣声从里面传出来。

她从来都是一个很独立的女孩，也是一个貌似很坚强的女孩，只是，“貌似”而已。

父母很忙，她从小就和爷爷奶奶一起长大，然后全日制的寄宿学校，她常常懂事到让人心疼。

南城第一次见她，只觉得这个女孩真有趣，再一次见她，就像好奇一本书一样的很想要去读懂她。

然后，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直到最后，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要对她好，想要保护她。

想要，把全世界所有的温暖都传递给她。

可是，她的身边，也总有一个人能让她笑得开怀的人，那个人便是凌宇柏。

他不知道，她是否真的需要他。就像此刻，她似乎宁愿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抽泣，也不需要他的什么怀抱，不想要来自于他的半点安慰。

如果换一个人在她身旁，会不会又是另一个场景？

过了好一会儿，顾米乐才从卫生间里出来，眼睛已经有些红肿了，她洗了把脸，给热水壶里加满了热水。

南城想帮她提，她说:“不重，我可以的。”

他的一只手伸出去，悬在半空，又慢慢的收回来。

在病房外的走廊上，顾米乐突然止步，她的语气显得有些冷淡，“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顾米乐想起了几个月前，听说她感冒南城来给她送药的晚上。

那一晚，她记得他说了很多奇怪的话，他说:乐乐，如果遇到什么事，一定要来找我！他还说:凡事都坚强一点，你还有我，知道吗？

那时，她还以为……她感动得一塌糊涂，都要冲出去跟他表白了。

原来，竟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了爷爷这事，想来，他该只是出于怜悯与同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