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影看了看所剩无几的银钱,有些担心,示意林嬷嬷收起来,低头继续做着手中的绣活。
“嬷嬷,我的药就不要抓了,我都已经好了。”
林嬷嬷心疼的看了手上针线活不停的姑娘,一股心酸涌上心头,这才刚抓了三天的药,姑娘就典当了贴身的金锁,这眼看就没有值钱的东西典当了,后面的日子该如何过。
“姑娘。。。”
周云影看了一眼睡的并不熟的姨奶,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林嬷嬷不要再说下去了,现在的困境她如何不知道,只是无论什么都没有姨奶重要罢了。府中三房看似没有分家,其实早在父亲出事的之前几日便早已私下分了家,后来父亲出了事,二房也被官府查抄一番。后来事平了,大房三房看她是孤女,便从公中拨了一份和其他姐妹一样的月银,连她身边这几个丫鬟嬷嬷月银也是公中出,只是姨奶也不好赖给公中赡养。
周云影绣完了手中的幔帐,直起身子,扭动了脖子,看着有些许跳跃的烛火,心中暗想,实在没有办法,她只能去求老太太或者大伯母了,总归姨奶的药不能断。
这两日李御医很守时的来给姨奶施了针,三日针完,姨奶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初,甚至说话也比往日清晰了一些。
李御医拔完针,净了手,时不时的扭头看了几眼一直守在床边的周二姑娘。一身素衣也掩盖不了这艳色,再看这性情,那整天冷着脸的穆阎王也算有几分眼光。
林嬷嬷按照自家姑娘的交代,趁着李御医不注意,往他的药箱内放了一个红封,里面是她们仅剩的大额十两银钱,姑娘说了,她们现在手头是不宽绰,可也不能失了礼。
“李御医,我送您出去。”
李御医摸了摸花白的胡须,沉思道:“你家姑娘的脉我还没请呢?不着急,不着急。”
“姑娘喝完药身子就好了,不用请脉了吧。”林嬷嬷心中不好埋怨尽职尽责的御医,可是她们实在没有银钱再付出诊费了啊。
“那可不行,年轻时候的病不完全看好留了根,以后要吃大半辈子苦呢。小姐这病,我号脉说好了才算好。”
林嬷嬷心中苦涩,可也担心姑娘要是真留了病根该如何是好,于是进了内屋,唤了正守在姨奶身边的姑娘出来。
正厅内,李御医假模假样的给周云影号着脉,趁着那老嬷嬷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给她使了个眼色,周云影起先并不明白什么意思,可看李御医挤眉弄眼看向内室的样子,怕是姨奶的病情他有话并未说完,于是说道:“嬷嬷,你先进去照顾姨奶吧,一会儿我送御医出门。”
林嬷嬷并未多想,知道凡事姨奶都要放在首位,于是点点头,走了进去。
李御医收了小枕,摸着胡须,大声说道:“小姐这身子,有些许孱弱,平日要多注意饮食,荤素搭配,切勿受寒。。。”
看来并无大事,号完脉,周云影顺着话:“李御医,我送您出门。”
李御医这才背起药箱,出了正屋的门。
秋日的下午,秋高气爽,蔚蓝色的天空格外的高,朵朵白云漂浮在天上,让人看了只觉得心情舒爽。刚刚申时,西小院的过道还未有什么行人,周云影看四下无人,着急的询问。
“请问御医,可是我姨奶的病有什么大碍?”
李御医摇了摇头,摸着花白的胡须说道:“老太太这身子,怕是撑不过年关。”
周云影身形一愣,虽然心中无数次告诉自己,这是早晚的事情,可是听到御医如此给姨奶下了通牒,周云影还是难过的红了眼眶。
李御医看着红着眼眶的小姑娘,想起交代的事情还没有办,赶紧接着说道:“明日午后,我。。阿嚏!”李御医的鼻子突然一痒,侧过脸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接着原来的话说道。
“有请您到穆世子双井巷的木园一叙。”
周云影被这话吓的一个愣神,什么意思,穆世子木园一叙?这是要她和外男私会的意思吗?原本她以为,穆世子是好心这才帮了自己,原来并不是如此,也是,无缘无故怎么会帮一个陌生人呢。周云影低头正看着自己高高耸起的胸部,也不怪别人多想,只怪自己实在没有一个良家妇女的样子。
李御医看眼前小姑娘低着头,知道她这是为难,也不强逼,心中牢记世子的交代,那个周府并非可以谈话之地,详细情况等明日来了再说。不来也许是她心中明了,那关于她姨奶的事情就烂在肚子里,以后不要再提了。
稳住心神的周云影恭恭敬敬的送御医出了西小门,关上门,往小院的方向,有一条长长的甬道,有两边高高的围墙遮挡,这条半仗宽的甬道上没有一丝阳光,秋风吹过还有一丝阴凉,周云影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心中嘴中苦涩,她不是没有想过以后的路,可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未来的人生,都会像眼前这条路一样,没有阳光,冰冷无比。现今世下,没有强硬的娘家做为依靠,容貌长的好看的多数沦为男人手中的玩物。只因自己无父无母,那商贾之子的段天宝也敢对自己纠缠于此。
周云影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抬头看不到一丝阳光,明明转个弯就是阳光明媚的,可她总是看不到。
李御医出了周府的侧门,坐上马车,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心中感叹,老了,老了,倒和这些小年轻一起行事了。突然想起自己打了个喷嚏,当时的话也不知道说没说明白,他借穆世子的木园一用,让一个姑娘家和他这个老人见面,把事情说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吓着人家。
转个弯便到西小院的院墙低下,暖暖的阳光洒在周云影的身上,院内好像还传来了一乐和圆圆拌嘴的声音,周云影有些僵硬的身体这才又有了温度,暂时把明日的相会抛到脑后,推开木门,往有着最后一丝暖阳的正屋快步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