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内下了一场小雨。
说是小雨,是真的小,因为只下了数十滴就没下来。
城内的权贵们到觉得没有什么,毕竟雨水大小,并不能直接影响他们的荣华富贵。
却是城外的农户们,无语望苍天,心道已经有一个多月未见雨雪天气,这一次只下了几滴,只怕今年会是个大荒年。
李家的院落里,在这阴天之内,则显得有些忙碌。
一大早,厨房内即有了香喷喷的早饭。另有用食盒装好的两份午饭,一份自是给李家大朗李志,另一份则是给李家小郎李贤。
任谁都知道,大朗一如既往的要去府衙办公,而小郎自今日起,也要去资善堂给皇子讲授课业!
李家府宅之内,除了两辆马车外,并无其他的交通工具。但因兄长李志今日乘坐了一辆,妻子崔莺莺带着女儿又要回崔府看望突然生病的崔母,李贤最后只能决定雇上一辆马车。
其心中也想着,要不要去买上一匹马,毕竟收下了教授皇子骑射的重担,总不能因近一段时间于骑射的荒废,而把大宋皇子也给教成半吊子。
如此自嘲的想后,看了看初生的日头,计算着时间,另拿着饭食,带着讲义,登上了姗姗来迟的马车。
马车沿街道而行,途中能看到不少热气腾腾的早餐摊贩,外有人来人往的人群。这种人家的烟火,才让人有种身处人世间的感觉。
胸口贴着讲义,手边放着饭食,李贤的目中带着审视,亦随着马车移动。很快到了宫城边缘,也就距离资善堂不远了!
资善堂地处宫城的东北脚,旁边是大名鼎鼎的元符观,再往东去,即是六尚局,御厨殿等禁卫之所。
起于大宋大中祥符八年的资善堂,建设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内外的房舍自然是新的。
旁侧紧邻的便是另一处宫门,大宋皇子赵受益,亦是当下的升王殿下,每日亦从这处宫门出入,而沿着长长的过道而走,不用一刻钟的时间,便能抵达大宋皇帝的日常办公之所崇政殿。
而自外宫门开始,李贤即下了马车,后提着饭盒,拿着讲义,并将手里的文书出示,让禁军的侍卫检查过后,才得以踏入。
一墙之隔,宫城之外,人声鼎沸,乃是市井最盛之地,宫里的采买事宜多于此进行。
而在宫城之内,则显得幽静不少,只能听到往来的脚步声,还有若有若无的窃窃私语。
跟随着早于宫城外等候的内侍脚步,李贤边向资善堂的方向走去,边打量这里的环境。
此地虽不像宫门处吵闹,但也安静的过分,想着大宋皇子于此读书,每日听着儒士的朗诵,及趴在桌子上,打着盹的努力完成作业,李贤的眼中不知为何出现了前世常见的小学生做作业的情景。
资善堂内,当然不止皇子赵受益这么一个学生,还有许多的伴读。
这些伴读多是聪慧好学之辈,也都是经过赵官家亲自点头允许,才得以入资善堂陪伴皇子读书的。
如神童蔡伯俙之流。
至于其他人,李贤却未曾听人说过。
而至资善堂的正门之所,小内侍离开,换上的却是皇子赵受益的贴身太监,亦是之管理着皇子的日常起居等诸多事宜。
此人自是深厚皇帝和皇后信任的雷允恭。
“雷公,在下当未迟到吧?”李贤笑道。
雷允恭看向李贤手里的饭盒,亦笑道:“朝请大夫当然没有迟到,内尚有林赞读讲授礼,还需两刻钟才能结束。
只是朝请大夫带着饭盒,莫不是担心宫里不提供饭食?若这事传到官家耳朵里了,那咱家可就受罪了!”
明知雷允恭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连带着套近乎,但李贤还是认真道:“雷公说宫里提供饭食,却不知是几顿?”
“朝请大夫莫不是想每天在此蹭饭?”
两人说着话,往内部而去。
中央最大的房舍,自是讲授所在,而于旁侧的很多小厅,自是包括李贤这等赞读讲师的休息之所。
待旁侧跟随的小内侍离开后,雷允恭才恢复了平日对李贤的亲昵称呼,面上却带着愁苦道:“李小官人,咱家没想到你会主动揽上讲史的课业……那个,皇子虽说聪慧,但也少不了少年人的调皮,那个……李小官人可要多费精神了!”
李贤把饭盒放在桌子上,然后摸了摸后脑勺,思索道:“雷公这么一说,李某是完全明白了,看来皇子不怎么喜欢上文化课,李某或者明白当日的田赞读会离开了。不过这种情况,雷公你未能给李某提前知会一声,好让李某有个准备,着手有些……”
或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雷允恭当即接话道:“下次抽时间,咱家在外面好好办一场宴席,给李小官人请罪如何?”
李贤当然不会真的生气,他只是想让雷允恭在自己以后的讲授之中,能够多多的支持自己,才有了此等言语,索性笑道:“一言为定,但李某的讲授方法多有不同,若是除了小差错,但愿雷公以后能多在官家面前,为李某美言几句。”
“好说好说!”
雷允恭擦了擦额头突兀冒起的几滴冷汗,心道这李小官人胆子平常很大,该不会直接给皇子上板子吧!
正这般说着话,一个身个笔直的青年自厅内直直走来,只是向着雷允恭点了点头,然后面向李贤拱手道:“面前之人,可是新到的朝请大夫,李赞读?”
看这人的神情气色,与旁人不同,连平日大摇大摆的太监雷允恭都有些拘谨,李贤即能猜到此人的身份地位应不低,当是皇帝安插在皇子赵受益身边的官吏。
他拱手回礼道:“正是在下,却不知阁下是?”
那青年回道:“在下曼殊,现为升王府记室参军。”
李贤神色复杂,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碰到了只在课本上学到过的大词人曼殊。
他面色一振,知道自己这么长时间盯着人看,多少有些失礼,忙移开目光,道:“原来是曼同叔当面,久仰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