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直升机后，林晟独自走在了街道之上。

刚想从兜里取出什么，却突然回想起自己的手机在不久之前已经被立夏彻底破坏掉了。

自己现在从上到下都是一种极为“干净”的状态。

行至一条相对隐蔽的小径之后，一个墨色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了身侧，一同慢慢逛了起来。

“你比我想的要果断很多。”

“为什么负向能源也能使用源构分解？”

“你们口中的源构分解实际上说白了就是一种能源短路而已，重点不在能源，而在于短路，靠着运行特定的回路造成短路，以此来完全破坏掉对方体内运行着的能源脉络，看了那么多次，模拟并不算难。”

“知道了，不过你为什么不干脆点吃掉对方。”林晟看向身侧的女孩。

“如果我说，是因为你太弱了，你信么。”

“信。”

林晟点了点头。

“在用你的能力的时候，我就感觉自身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微妙感觉，像是平衡被打破了，正负能源同时输出似乎对身体造成了一些二次损伤。”

林晟看了看自己那只手臂，衣袖遮盖住了内部的伤势。

“差不多吧，你得尽快提升自身的能源库和输出强度了，不然为了活命我也只能停留在这个水平，并且你要尽可能少使唤我，对目前的你来说，同时或频繁交替使用两种能力并不是什么好事。”

小影应了一声，随后又将话题转了回去。

“所以你还没回答我上面的话呢。”

“对方不会给我很多的思考时间，犹豫不决的时候，就说明我已经更倾向于放过他了。”

林晟打开了右手，手心之中是一枚硬币。

是那枚两面都是正面的特殊硬币，但其中一面上，现在多了一道尖锐物划下的划痕，用以区分正反两面。

“啧还记得你之前怎么给那个傻小子上课的？”

“记得，我告诉他我从来都不相信运气。”

“所以说到底，说的跟做的不还是矛盾了么。”

林晟闻言顿时沉默了下来。

“不，其实我抛出来的是背面，但是我选择了正面。”

“哦？”

“即便对方是随机杀人，也存在着极小概率杀掉我身边的人，哪怕概率微乎其微，但并非是零，那只是我当时的想法，但是事后那人的话，也验证了这一点。”

“那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小影微微眯上眼睛，注视着身侧缓慢前行的林晟。

“那个男人，给我留下了一个选择，或者说，是一个问题。”

林晟微抬起头，转向身侧，“你觉得，我是善人还是恶人？”

“用俗套、狗血一点的说法来说的话，你身上承担着的东西太多，既是动力，又是负累，但与此同时你又遵守着诸多规则和规矩，所以”

小影伸出食指抵在下巴之上，若有所思的歪着头答道。

“所以你觉得你能做什么？”

“善人？”

“不对哦。”

“那就是恶人了，但是我觉得自己也并不是吧。”

“不对。”

小影左右摇晃着食指答道，“你现在做不了这两个角色中的任何一个。”

“换句话说，只要是个正常人，应该都无法用纯粹的善和恶去进行区分，复杂、共存，才是常态，你只是个自以为的常人而已。”

“我知道。”

林晟叹了口气。

“我们这类人，说白了，已经和其他不知道真相的常人有很大的区别了，不应该再用他们的那套逻辑去审事行事，否则在各类危险的情况下真的只是负担而已。”

小影停下了身，凝视着身畔的男人。

“但你好像依旧是试图去严格遵守着常人世界的规则，所以给人以一种做什么事都畏手畏脚的感觉。”

“所以他也想要告诉我，我们这类人不必坚持什么原则，也不必太过顾及常人的情感。”

身畔的女孩闻言，沉默了数秒，随即应声：

“所谓无法做出正确决策的人，若非**过甚，则为觉悟不足，而你两者似乎都有。”

小影思考着，又继续补充道：

“你如今行事准则的构成太过复杂了，想做好一，想兼顾二，既是**过甚，也是觉悟不足，但既一又二的事情很少能够达到，听过那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吗？所以我想问你一句，你觉得你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保护身边的人、找到小芊。”

“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不是么。”

小影再次看了一眼身侧的林晟，随即化作墨色融回到了影子之中。

林晟驻足许久，随后便从衣兜的隐蔽处取出了一个黑色的长形物件。

是那个房间中的遥控器的残骸。

“我是不是该感谢你给我上了一课呢。”

就在他杀死了那个男孩之后，整个领域顿时开始崩塌溃散起来。

房间中的一切全都从那一瞬间开始逐一在视野中消失不见，但林晟随即却发现墙角的那台老旧电视机，以及原先桌上的那块遥控板居然仍旧存在着。

将其拾起，他才意识到这个所谓的“遥控板”实则只是一个外壳，实际上，这是一台智能型的终端发信设备。

这个东西，并非是领域生成出来的，而是那个男人带进来的。

就在他进行查看的时候

“滋滋”一声。

“喂喂喂喂”

一个男性的声音从中突然传了出来，像是打电话信号不良时的呼声，听上去就是此前出现过的那个男子。

林晟刚想说些什么。

“啊不好意思，忘了先说一句，这个通讯是单向的，我并不是想跟你继续聊天呢。”

“当然，我在这之前也预测不到你最后是会做出哪种选择，毕竟什么都知道的话，游戏就失去了游戏的乐趣了。”

“哈哈哈哈开玩笑的啦。”

男子的声音仍是原先宛如邻家男孩般的爽朗模样。

“我想你现在应该也很清楚，我想再问你的那个问题，具体指的是什么了吧。”

“如果即将被牺牲的人是自己，你的答案是保全自己。”

“如果即将被牺牲的人是身边人，你的答案是保全身边人。”

“但如果即将被牺牲的人是一个和你素不相识，但却能够触发你的怜悯心的相似者呢？”

“你的眼神就已经给出了答案吧。”

“你身上的不忍心和果断两种情绪在那个时候纠缠在了一起，产生了诸多难以在短时间内调和的矛盾。”

“其实你从一开始就已经很清楚答案了。”

“虽然人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但我们这类人，却是很难作为人走下去。”

“非黑即白，坚定并践行某个准则，才是我们这类人能够活下去的唯一归宿。”

“就像此时此刻，你也做出了选择不是么，抛硬币的结果是背面，但你还是选择了正面。”

“和你之前的习惯都不一样呢，我的小晟”

“作为人，要受到太多表层规则的限制而束手束脚。”

“但多余的情感，多数时候只会招致自己和身边人的死亡而已。”

“虽然很不想这么说。”

“但你确实还是有些单纯的可爱。”

“我之前告诉你，如果你放过他，他就会转移走，并且随机杀死两人是么。”

“当然，这句话是绝对真实的，我并不是一个爱撒谎的人。”

“但是也很抱歉，我没有把话说全。”

“我只说了，他会转移走，却没有说他会转移去哪里。”

“事实上是，你如果放走了他，他的下一个转移区域会是哪里嗯我想我这么说你应该已经很清楚了吧。”

“你觉得你能赶得上么？在他动手之前护住那些个对你来说重要的人。”

“还记得，我说的弱点吗。”

“趁着自己尚未引起上面人的注意，好好想想这个问题吧。”

“啊不好意思”

男子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调皮，仿佛眼下的事情对他来说极为有趣一般。

“我忘了你现在可已经是拯救了这座城市的关键先生了呢。”

“这场游戏，很有趣吧”

“大英雄。”

正当林晟以为对方已经话毕的时候，对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时隔数秒再次出声：

“啧啧啧年纪大了，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

“差点忘了”

“既然是游戏，那自然会有成功的奖励和失败的惩罚来着。”

“刚刚只说了惩罚是什么，忘了给你颁发奖励了呢”

“奖励是几句话，准确来说，是几个问题。”

“听好了哦，这可是必考题呢”

扬声器中还十分应景的传出了敲黑板似的“咚咚”声。

“第一个问题。”

“你觉得，你们这些人口中的rpheus，真的是从十年之前才开始出现的吗？”

“第二个问题。”

“所谓的rpheus，真的只会寄生在生物上吗？”

“第三个问题。”

“为什么同样是规则和领域，释神者和束灵人所展现出来的特性，远比现实事件本身要来的单一许多呢？”

“第四个问题。”

说到这里，对方十足吊胃口的刻意顿了顿声。

“你认为自己”

“还能活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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