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飞行法宝是一张写满了古老道文，与寻常相比放大了十来倍的符纸，它如同清风中湖面的涟漪，迭起一卷一卷的微浪，道人却丝毫不受影响，稳稳站在上面，眸子中闪烁着好奇光芒。

司空绝那月魂眼隐隐要开启的双眸中亦是跳动着好奇光芒，瞅了瞅道人，冷声道：

“道门真是落魄了！”

“遥想当年，与名冠战古的南宫祖师屹立道山之巅，俯察天下大势，道门弟子何其威武惊艳，礼法一道与儒门弟子相比也不遑多让。”

“时至今日，道门弟子竟是这般无礼，若非本尊自斩修为，跌落谷底，定要教教你如何尊重长辈！”

司空绝仿佛经历了千万载岁月洗礼的老古董，一副前辈高人的姿态，那道人倒也是个秒人，听到如此带着训诫的话不仅没有躁动情绪，反而兴趣盎然。

他几乎将心思全部写在了面容上，眸子中的好奇光芒更甚。

噗嗵！

他忽然气势大变，战斗气息弥漫，从符纸法宝上跳下，浩瀚的精元气息宣泄，引出紫气风暴，掀起一阵飞砂，像是一言不合就要出手，看起来好不瘆人。

司空绝面容上镇定，古井无波，实际上，道人忽然跳下的那一刻，他内心里宛若有千万头牛鬼大妖奔腾而过，暗暗大骂：

“这尼玛是哪里出来的小兔崽子？道门弟子虽不至于像某些儒门弟子那般迂腐，将礼义廉耻挂在嘴边，却也不至于这般魔性妖异吧，话还没说完就动手，特么太不上道了！”

司空绝内心里叫苦不迭，他之前追踪那块法道轮盘，消耗甚大，战力所剩无几，反观道人，至少也是玄功三重的青年高手。

这家伙能跟在道门那些老古董身后，进入道宫，自不是泛泛之辈，很可能是当代道门年轻弟子中的翘楚。

这样的人，修习的法门肯定不低，若是他修炼的是道门那几部最顶级的神功，以司空绝目前的状态，只有挨打的份。

“你这妖人，竟敢冒充兵家先贤，魅惑众生，看道爷让你原形毕露！”

道人是个狠茬，毫不拖泥带水，只听到一声大喝，下一刻，他那萦绕着紫色雷霆的身躯已经到了司空绝身前。

此人身法极快，司空绝此刻虚弱，不敢擅自开启月魂眼，自无法看清其虚实，不过，从他此刻的气势判断，十有八九修为迈过了玄功三重，已经在炼魂。

面对这样一尊杀伐果断的对手，司空绝很无奈，他思绪飞转，寻找应对之策。

说来迟缓，实际上，一切都只发生在瞬息间，道人出手的速度太快，司空绝不是不想跑，暂避锋芒，而是来不及跑。

眼看道人那带着玩味笑容的脸近在咫尺，带起破空声的拳头已经快要轰击在脑门，司空绝实在没有任何办法，只好强行开启月魂眼，在最后关头扑捉道人的攻击破绽，寻求一线生机。

月魂眼没有让人失望，司空绝运转所剩无几的精元强撑着开启，道人那呼啸而来的拳头像是瞬间被放慢了数倍。

借此机会，司空绝轻轻一侧头，险而又险的避开了拳头，这一切发生在瞬息间，若非身怀某些视觉秘法，在刚才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根本扑捉不到发生了什么。

道人只感觉到自己十拿九稳的一拳落了空，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拳头与司空绝的头部中间隔着一道蝉翼般的稀薄间隙。

司空绝因为精元所剩不多，开启月魂眼后立即关闭，道人一时大意，只感知到他身上有精元流动，却没有发现月魂眼。

而且，他正是感知道司空绝虚弱，才敢突然出手试探，而这结果，实在太出乎意料了。

道人很果断，并没有被这在他内心里看来鬼神莫测的手段镇住，相反，他脸上的玩味笑容更甚，脚尖轻点，身形飘动，退到了三丈之外，笑道：

“刚才那一击，人族当代青年一辈，能这般轻松避开者，除我之外，绝无第二人，前辈果然是战古时代活下来的司空一脉高人，兵家活祖宗！”

“晚辈只是想领教一番战古时代兵家高人的风采，并无冒犯之意，前辈宽宏大量，应该不会与晚辈计较吧！”

道人极力装出一副诚恳模样，说话的过程中不断抛出一些司空绝不理解的眼神，那模样，看起来像是对倾城绝世的女子暗送秋波，甚是滑稽，看得司空绝想给他一顿暴戾。

若非此刻虚弱，精元接近干涸，司空绝真想一巴掌将他拍飞，好好地一副俊俏皮囊，怎么就习了这么个恶心人的脾性？

不过，这模样倒是让司空绝放下心来，他淡淡瞥了一眼道人，冷哼道：

“本尊自是懒得与你计较！”

闻言，道人做出嬉笑模样，司空绝语气缓和了些，眉间荡出担忧愁绪，道：

“法道大阵已破，道宫底下的东西就要破封而出，你小子过来为我护法，少不了你好处！”

司空绝说完便盘膝而坐，刚才开启月魂眼，他感知到道人对他没有多少敌意，这才敢放松警惕调息。

道人眼珠子转溜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眸子中的好奇光芒死灰复燃，又亮了起来，片刻之后，他像是忍不住心中疑惑，问道：

“前辈，道宫地下到底是什么东西？不仅召来了诡异邪祟，连兵家与法家当代掌教都惊动！”

他这试探性的问召来司空绝一道冰冷的目光，紧接着，司空绝冷声道：

“战古之后，道门衰落，皆因此物！”

“你层次太低，暂时无需知道更多！”

“本尊需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恢复，休再多言！”

司空绝说完，立即精心凝神，调养生息。

其实，他自己也好奇道宫地下到底埋葬了什么，引起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不是凡物，或许，那东西真与道门衰落有关。

不过，他现在虚弱不堪，必须尽快恢复，以应对接下来要发生的变动。

道人见状，倒也识趣，眼中时时闪烁着好奇光芒，却化身为尽职尽责的护法人，没有打扰司空绝调息。

就这般，这里倒是暂时安静了下来，不过，这安静持续了没多久就被打破，只听到宛若九天神雷的轰隆声从地底传来。

下一刻，漫天黑云覆压而下，紫色雷霆涌动，与黑压压的云层交织缠绵，将苍穹寰宇淹没，天地瞬息间陷入永恒黑暗，只能在雷霆闪烁时看见些许光明。

这像是传说中的劫难降临，青铜道宫悬在天地之间，发出嗡嗡嗡的颤鸣，像是在宣示地下的神秘物即将破封而出。

道宫正下方的黝黑大地上，一个黑乎乎的深渊冒着灰褐色的诡异气息，传出咯吱咯吱，窸窸窣窣的声响。

山崩地裂般的轰鸣不断传出，古老沧桑的嘶吼一道连着一道，深渊下面像是有一头洪荒时代的大古妖正在慢慢爬出。

噗！

弥散着法道气息，覆盖几百公里的绝世大阵忽然从地下冒出，道门诸多老古董，兵家掌教等人脚下踩着法家掌教布置的阵纹凌空而立，像是组成了某个大型法阵。

他们背靠青铜道宫，围城圆环，注视着下方的深渊，在他们的目光下，那忽然冒出的大阵像是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刹那间暗淡，崩碎成萤火虫般的秩序符文，漫无目的的飘散，而后湮灭。

这么大阵仗，司空绝再也无法精心调息，他在轰隆巨响荡开的那一刻便停止了调息，站起身来注视着道宫的方向。

不知为何，随着那镇压地下的绝世阵纹破灭，司空绝情绪不受控制的狂躁，像是那深渊内有什么东西影响了他的意识和心境。

“沉眠千万载，任时光悠悠，岁月侵蚀，我自不死不灭！”

“天不容我，我便捅破这天，地不容我，我便踩碎这地！”

“仙神也好，妖也罢，这世间生灵既然容不下我，我便断其根基，毁其修行路！”

宛若猛兽般的古老嘶吼荡漾，响彻在天地间，像是从天上传下，又像是从地下冒出，这嘶吼声中仿佛蕴藏着千百万年的不甘和仇恨。

司空绝隔得很远，这嘶吼却像是在他的内心和脑海内响起，久久不灭，在那人族极尽璀璨，七雄镇压诸天的时代，他也曾发出过类似的咆哮。

可惜，所有的豪情壮志都葬送在了医家门前，死而复生之后，没想到在这里听到与当初自己的呐喊同样悲壮的嘶吼。

呜呜！

幽咽的悲鸣荡漾，掀起阵阵风暴，使得天上的雷霆像是遭受某种伟力轰击，陷入混乱。

那来自深渊底下的神秘物像是正在苏醒，意识还很模糊，只有那满怀着不甘的嘶吼久久回荡。

蓦然，司空绝仿佛看到一颗染满干涸血渍的硕大头颅横贯在天地间，那颗头颅双眼紧闭，像是死掉了很久，面容已经腐烂，分辨不清容貌，却能感受到一股不屈服，敢与天地比高低，与万灵争锋的滔天气势。

“十万年太久，一万年也太久，我终究还是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