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方才起便有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心底盘旋,脚下的步子越走越慢,终于还是换了方向。
论谋算,周子晋很少有失误的时候,可明明他已经按照计划救出来那位叶知秋叶城主,心中却总还莫名忐忑。
即便他知晓城中多半人从未知晓的秘密,甚至能猜出接下来多半会发生什么。
即便如此,周子晋还是放心不下。
这天下最难算尽的是人心,他怕算漏了什么。亦怕她因此受到伤害。
以周子晋的武功,能拦着他的确是少数,但这并不为意味着在他潜入城主府那间书房的时候会不被人觉察。
当他转动机关打开书房里的那间密道后,身后已然站着那位匆匆赶来的“老妇。”
“周大人,听闻大人在城东未与那些人达成一致,不如,与老妇做个交易吧。”
老妇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周子晋方才转动过的机关。
周子晋单手别在身后,不为所动。
“本官不下与人做交易,尤其是不诚实的人。”
“既然大人不愿意就算了,那就别怪我不曾提醒大人,进了这暗道,大人未必能活着走出来。”
“不过,大人若是不进这暗道,有一个人必定是不能活着走出来的。”
“大人可要猜猜那个人是谁?”
周子晋回眸望着身后的暗道,拧紧了眉心。
没想到,看来他果真遗漏了什么。
他以为,方才地牢里谢寰曾误打误撞救下她,至少她不会这么快就动手才对。
不曾想,她竟是有些等不急了。
周子晋并未回答她的话,转身随即转身走进暗道中。
即便身后的暗门缓缓关上也不曾回头。
“大人放心,此刻除了这个出口已经没人能走出这个暗道了,那通往灯塔的暗道早已经被老妇封住了。”
周子晋脚下的步子仅仅慢了半拍,而后仍旧不慌不忙的走进暗道深处去,漆黑的环境中,却仿若如履平地。
“更何况大人还中了老妇的毒,已经活不过半个时辰了。”
那虚假而苍老的声音在背后渐渐远去。
周子晋亦不曾回眸,步子迈得极大,不多时便走到了一处暗牢。
周子晋忽然停住。
若他记得没错这个距离,应当是方才关押那个疯女人的地方。
周子晋伸出的左手僵了僵,掌心的黑色几乎融在黑暗中,隐匿不见。
可周子晋还是看了个清楚,换了只手推开那间暗牢。
直觉告诉他,这个地方应该藏了些什么。
在昏黑的暗牢中摸索片刻,周子晋准确的敲到一块空心砖。
这面墙的下方的稻草上有几个脚印,在这一块突出半寸的砖头下面,地上铺着的稻草被踩的最为平整,即便有过刻意掩饰的痕迹,但约莫是不曾猜到会有人看出端倪,因此有些大意,漏了半张脚印。
周子晋伸出两指,对着空砖准确的按了下去,随后面前的墙上便缓缓开出一道门。
门内是更浓的黑暗。
黑暗中目力极好的他也仅能看清一臂之内。
周子晋毫不犹豫走了进去。
摸索着前行了片刻,脚下似乎踩中了什么,似乎是衣袍一角。
周子晋心中一紧,连忙低头查看,而后迅速抱起地上的人,将她斜靠在自己肩上。
看着她胸口微弱的起伏终是送了口气。
周子晋并未耽搁,将人打横抱起,左手隔着衣袍托在她的腰上,迅速来到外面那间暗牢中,寻另一处干净的地方,小心翼翼将人放了下去。
抽手的时候,似乎碰到了什么。
周子晋捡过一看,竟是只还未燃尽的火折子。
周子晋吹了两下,低头一看,这地方潮湿,地面上的稻草带着潮气不易起火,正因如此,这火才没能燃起来,而这火折子也才不曾燃尽,顶多是烧出了些黑灰。
他举着火折子又回到里面那间暗室中,绕着那间暗室转了一圈,确定她只是昏迷晕倒,这才松了口气。
于是接着探查起这间建得十分隐藏的密室。
终于让他瞧出了点端倪。
墙上的壁灯有移动过的痕迹。
桌底的地面上虽然落了些灰尘,但桌子上面却未落灰尘,很是干净。
移开桌脚,桌脚下的地面上也满是灰尘。
看来这个桌子被人可刻意挪到了此处。
桌子北边有一张石床,除此之外,整个暗室中再无其他器具用物。
为何偏偏要挪动一张木桌。
周子晋回过头径直走向那个石床。
此地无人已久,地面落灰很是正常,可他刚才看过,除了几处刚刚踩出来的脚印,其他地方的落灰都很是均匀。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石床才是原本摆放木桌的地方。
周子晋绕着那石床转了一圈,并未看出端倪。
就在这个时候,周子晋手中的烛火闪了闪。
此处空气稀薄,不适宜久留,火折子还未燃到底便要灭了。
周子晋正欲回头,却忽然顿住,好似发现了什么一般。
不多久,周子晋便听到外头的动静。
谢寰睁开眼,一眼瞧见的便是墙角地面透过的那昏黄迷离的光,转瞬却又灭了去。
因而瞧见了那道被打开的暗门。
就在她准备站起身来一探究竟的时候,身后隐隐传来了脚步声,谢寰等了片刻,却又听见那人似乎匆忙离去。
正当她困惑之际,暗门内的火光再次亮起,渐渐靠了过来。
谢寰戒备的心在瞧见那一抹袍角的时候顷刻落了回去。
是他。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谢寰知道自己不应当这般,只是救她一命的若是周子晋,只盼着这份恩情日后偿还起来不要太过艰难才是。
周子晋见她醒来,先是愣了愣。
“没想你醒的倒是挺快,感觉如何,可有不适?”
“尚好,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周子晋举着火折子,听他这般说忽的扭过头来对上谢寰那双略带不安的眼睛。
“既是救命之恩,自当厚礼以谢,不知公主想用什么来偿还。”
谢寰不曾他索要起偿还来竟这般迅速,一时不查才被他扣住后腰。
周子晋不知何时上前一步,到了她跟前,如今一只手扣在她的后腰出,逼着她贴上身前那道宽阔的胸膛。
“娘子。”
“子晋未娶,倒是却个娘子。”
谢寰挣扎的动作顿住,竟莫名觉得脸有些烧。
“不若公主嫁了我,不是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谢寰错开眼,推开他后退一步,眼前却仍旧是他带着戏谑一般神情的双眸。以及他说那句话时似是温柔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