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谢寰猜的不错,早些时候确实有事情发生。
祝南风杀人了。
而他杀的那位正是山上那位大当家。
可谢寰应该感谢他的,全城百姓都应该感谢他。
杀了那位大当家,如今的祝南风便也算立了大功,待归了京升了官职,便有了底气向皇上求娶公主。
谢寰瞄了眼身后的人,祝南风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背上。如同针芒一般,谢寰深感不适。
若换了往日,遇上这样的情况她都是能避则避的。
可此时此刻,谢寰还有事情要问。
那便是三年前发生在临安城的一切。
与她不同,三年来祝南风都生活在大周的皇城。
若是临安当年真的发生了什么,祝南风按理自然是知道的。
“祝将军可知道三年前发生在临安那场剿匪。”
谢寰终于转过身,未等来惊喜,却等到了这句疑问。
祝南风的眸子似乎缩了缩。
谢寰注意到祝南风不同寻常的反应,下意识蹙了蹙眉。
“看来祝将军确实知道一些事,还望祝将军告知。”
祝南风沉了脸色,似乎几位不愿提起那段往事。
“我不是什么祝将军,公主叫我南风便可。”
谢寰叹了口气。
“南风将军。”
不待谢寰再次开口体提问。
祝南风便抢险一步开了口。
“公主这般迫切的想要知道三年前临安剿匪一事,可是因为周大人不见?”
虽是提问的语气,却不等谢寰回答是或不是,仿佛害怕听见自谢寰口中答案一般。
“若是这样,南风可以保证,周大人此刻还算安全。”
“若是这般,公主也想要知道三年前发生在临安的那些事?”
谢寰一愣,险些被他问住,却也迅速反应过来。
“南风将军可是知道如今周大人身在何处?”
祝南风听闻,侧过身子,望进谢寰的眼睛里,似乎是在试探。
“看来公主果真是关心周大人。”
谢寰挪开眼睛,不为其他,祝南风的眼神果真变了。同最初在这临安城里见他时眼中的神情不再一样了。
神情变得冷硬许多,方才他盯着自己的眼睛问出那一番话的时候,谢寰竟会感到一阵没有来的害怕。
“便是周大人此刻安然无恙,谢寰也还是会追问三年前的事,不为别的,只因谢寰是大周的公主。”
皇帝指派周子晋一人前来剿匪,这是皇帝对他周子晋的考验。
但对谢寰来说,如今这一切又何尝不是考验。
她如今是个被退亲的大周公主,三年的时间足以叫一个人的心境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是这一刻,身在临安,她谢寰置临安的百姓于不顾。
他日,便会置整个大周的百姓不顾。
不错,大周的皇帝,她的皇叔叔是心软,却又同时多疑。
三年前她的不错初露锋芒,便被逼到前往梁国和亲。
祝南风兴许永远也不会知道,若是此刻的谢寰在这临安城中棋差一步,回到大周迎接她的会是什么样的境遇。
谢寰也不知晓。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这临安几百条性命,她都应该弄清楚三年前发生在临安的事。
“好,既然公主想知道,祝南风自会将知道的一切都告知公主。”
祝南风的语气又显阴沉,脸色亦不是很好看。
就好像她问及三年前那件事,似乎不是个正确的决定,可谢寰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就在公主动身和亲的不久之前,原本建起这座临安的第一任城主不见了。”
“城主消失,城中大乱,加之靠近边境,没了城主的震慑,许多流寇罪犯渐渐聚集到了这里,后来发生的事情,公主想必是能猜到的。”
“临安大乱,朝廷一直密切关注这临安一举一动,不为别的,只因它靠近国土边界,又太过繁华。山高皇帝远,最怕临安有一日不手控制生了战乱。”
“终于,临安还是乱了。”
“皇帝想剿匪,但不想落人口舌,竟指派了一位文臣前往临安剿匪。”
“说是剿匪,但皇帝下的暗旨却是屠城。”
“这件事,最开始只有那纸糊的将军一人知晓,他背着皇帝旨意与城中管事相商,将乱匪赶出城外山里,他放火烧山,放过城中百姓一命。”
“城中那位管事答应了,当晚便将那些作乱的恶徒赶进了山里。那将军派人围了山,夜里放了山火但却在第二日清晨被一场瓢泼的大雨浇了个干净。”
“山上乱匪未尽,这个时候那个文将军忽然相信了天意,说那山里的匪徒兴许命不该绝。”
谢寰不动声色的听着,却也同时注意到,祝南风说这些话的时候,莫名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谢寰轻轻扯了扯衣袖,垂下了眼眸。
祝南风却并未注意到谢寰的举动,拽紧了剑柄,继续说着。
“可那文将军却并未下令扯兵,而是继续围在山下,打算饿死山里的那些匪徒。”
“到了第五日,副将不知从何处知晓皇帝下的暗旨,刺死了将军,带领将士们回了京城。”
“你猜猜,那位刺杀将军的副将后来怎么着了。”
谢寰不说话,只望着祝南风额角用力的青筋,略微通红的眼眸。
祝南风继续自问自答。
“那位副将不知跟皇帝说了什么,不但未曾被皇帝责罚,反倒升了官职,而那位死去的文人将军却在一夜之间被众人灌上逆贼的名号,连累了家人。”
“公主又可知晓,当时那位文人将军的儿子为了摆脱逆贼的名声做了什么?”
谢寰望着祝南风涨红的脸,那个瞬间,她忽然明白了,却只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原来他从头到尾说的都不是别人的故事。
“那文人将军的妻子为了自己的孩子活命,吊死在了房梁上,以示清白。而她的儿子为了活命,为了苟且偷生,弃了姓氏,改为母性,只为与自己的亲生父亲划清界限。”
“公主可知道,那文人将军的妻子姓祝?”
谢寰望着他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不知作何安慰,只徐徐从袖子中掏出绢帕递到了他面前。
祝南风见状忽的愣住,痛苦的神情褪去不少,皱紧的眉头但未松开。
片刻,他似终于反应过来一般,就这臂间的衣物擦去脸上泪痕,并未接过谢寰手中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