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这案子已经有控制不住的趋势,矮胖的万年县令慌了神,小碎步跑到萧湛跟前,小声道:“萧备身……您看这……”
萧湛不由自主的揉了揉眉头,这么一件小小的案子,竟然没完没了啊。
他赶紧对身边亲信低声道:“骑上一匹快马,速将此间之事报与阿郎得知,让他赶紧想办法。”
对他来说,此案绝不能让柳嘉泰深挖下去,要不然“皇后党人”绝对会拿这事做文章。
现场柳嘉泰不会听他的,他只能动用他阿爷的力量。
他的阿爷乃是袭阿翁萧瑀宋国公爵位的萧锐,与李孟尝交情不浅。
不多时,柳嘉泰手下的百十名千牛卫军兵全都过来了,迅速将整个宅院给包围起来,以防出现纰漏。
只是紧接着便有李孟尝的亲兵站在柳嘉泰面前报告:“奉李大将军之命,令柳备身立即率军撤回,将此案交给万年县衙处理。”
“让我撤?”
正在兴头上的柳嘉泰如同被迎头泼了一盆凉水。
他疑惑的同时,回身看了看萧湛,就知道是这家伙在背后搞鬼了。
可是谁都看得出来,眼前这案子还没完,让他就此交给万年县衙,如何甘心?
现场所有人都在盯着柳嘉泰,武承运也怔怔看着他,此时武承运想到了被金牌召回的岳飞。
眼看能取得更大的胜利,却被人从后面使绊子,只能无奈的放弃撤回。
现场一片寂静。
柳嘉泰沉吟了片刻,突然攥起拳头咬着牙对武承运道:“二郎,继续查下去,出了事,我担着。”
“喏!”
武承运痛快的答应一声,这就是有后台的好处。
柳嘉泰是中书令柳奭的孙儿,皇后的表侄,即使抗命,李孟尝又能拿他怎么样?
“说,那几口人到底被你关押在什么地方?”武承运对着钱夫人冷声道。
既然杏儿已经承认家人被挟持,问话自然要从钱夫人问起。
“如你所料,已经被我杀人灭口了,”钱夫人似乎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满不在乎的说道。
此言一出,那小丫鬟杏儿顿时尖叫一声,昏厥了过去。
她受那妾室虐待是事实,但她甘愿逆来顺受,不敢有杀人之心。
可是大娘却绑架了她爷娘和幼弟,强逼她做那些事,她于是下定决心,宁愿自己死,也要换家人三条命。
万没想到,她照做了,却依然没有救得了家人的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武承运方才诈钱夫人,是否已经杀人灭口,没想到一语成谶,“尸体藏在哪里?”
他厉声问道。
“已经烧成灰烬,撒于山中了,”钱夫人道。
“我再问你,绑架那三口人,同谋都有谁?”
“没有同谋。”
“没有同谋?你一个女人,能绑架三个人?还能挫骨扬灰?”武承运被这胡说八道的女人彻底激怒了,大声道:“看样子不动刑你是不会说实话。
程处弼,给我打!”
这钱夫人嘴里的话漏洞百出,绑架这件事绝不是她一人能办到的,这件事定然还有内幕。
“喏!”
程处弼答应一声,将马鞭在旁边一口水缸里蘸了蘸,冷笑着劈头盖脸冲钱夫人便抽了下去。
钱夫人平常养尊处优,显然没受过这种苦,顿时被抽得在地下翻滚着,杀猪一样的嚎叫……
程处弼越抽越是兴奋,最后竟然忘了自己是在审案子,单纯的只是想要打人。
他那八石弓的力气,很快就把那女人打的昏死过去。
武承运命人用凉水泼在她身上,待她醒了过来,武承运蹲在前面,语气和缓道:“你也是在掩饰什么人吧?
觉得自己一死就什么都完结了。
告诉你,世间还有许多让人生不如死的刑法,我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死,看你能挺过几样?”
“你……”钱夫人瞳孔收缩,露出深深的恐惧,最后无力的道:“我招了,别再打。
是……这一切,都是我家夫君指使的。”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最后的真凶竟然是钱署丞?
这有点太令人匪夷所思。
“他指使人烧死自己的小妾,还主动跑去县衙报案,这到底是为何?”柳嘉泰忍不住问道。
“我家夫君……负责督造军器……不过他总是从回收回来的旧军器中……挑出品相较好的……再私下卖出去……以此获利……
此事不慎被那女人发现,时时以此为要挟……夫君觉得早晚都会被这女人泄露出去……于是定下这条计策……杀人灭口……”
钱夫人断断续续的说。
没等她说完,现场之人已经被惊得目瞪口呆。
这件案子本来定性为意外失火案,他们千牛卫来复核之后,在武承运查探之下变成纵火杀人案,紧接着又变成雇凶杀人案,继而又查出绑架案,如今竟然又扯出倒卖军器案。
柳嘉泰顿时兴奋了起来,如果说一开始的杀人灭口,还只是民案,虽然离奇,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如今牵扯出倒卖军器,这可就是足以震动朝野的大案了……
……
此时,李孟尝在军衙里气的暴跳如雷。
此前萧锐亲自前来游说,让李孟尝不要把发生在万年县衙的案子搞大,至少不要让柳嘉泰来插手,李孟尝自然满口答应。
如今萧氏与柳氏王氏为了太子之争私下里在明争暗斗,但是毕竟当今皇帝还春秋鼎盛,故而大部分人都保持着观望的姿态,谁也不愿意提前站队。
李孟尝就是这种态度,两方都有交情,两方都不得罪。
既然萧锐都出面了,万年县这件案子再怎么说都是民案,李孟尝自然要卖萧国公这面子。
下令撤回柳嘉泰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可是万没想到,柳嘉泰竟然敢公然违抗他军令,拒不撤回,这让他如何不气?
“备马,我要去见柳相,”李孟尝对身边军兵命令。
他不想得罪萧氏,自然也不愿得罪柳氏。
柳嘉泰的后台也异常强大,他还真不敢随意处罚。
即使要处罚,也要告知柳氏的头人一声。
他要请柳相评评理,为了这么一件民案,柳嘉泰就敢违抗军令,难道不应该罚么?
李孟尝纵马到了柳府,向门人报知求见柳相之意,门人却道:“老阿郎有令,今日不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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