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好针有奇效，还是田老太本能地求生欲，七天的治疗，胸腔内的气体被慢慢吸收，胸痛、胸闷、气短的症状大大改善，不过两千块钱也很快用完了。

医生下了三次催费单，田老头实在没办法，见老太婆自己可以动，买了两个馒头，倒了满满一茶缸开水，求护士帮忙照顾一下，自己连忙回家要钱。

“到哪？这位老师傅，把票买一下。”

田老头几次避开售票员，从车头到车位躲了好几次，这次终于避无可避了。

“老师傅，你到哪？”

“武昌火车站。”

售票员麻溜地撕下纸票，“三毛！”

田老头的脸渐渐红了，“我、我没钱！”

“没钱！没钱你坐啥公交。”这下售票员不乐意了，“大家都像你这样占公家便宜，我们公交公司咋办？您可真行，我从车头撵到车尾，又从车尾撵到车头，不买票就下车！”

“司机，停车！”

公交车稳稳停在路边儿，“不买票下车，快点下车！”

售票员开撵，这样的人她见多了，最讨厌倚老卖老套票的。

这一刻满腹心酸委屈涌上心头，田老头情绪突然奔溃，这七天，他只有一块钱，只能吃最便宜的馒头，可是馒头都要一毛钱一个，一开始他每天跟老太婆吃四个馒头，一人两个，到了第三天手上只有两毛钱，老太婆身体渐渐恢复，饭量大，他饿了一天把馒头给老太婆吃，自己喝了一天的水。

往村里打电话，儿子明明说明天就来送钱，结果第二天等到中午都没看到儿子的人影，老太婆嚷嚷饿，还是隔壁床看不下去，给了老太婆一块鸡蛋糕，但这也管不了一天。

饿到晚上，田老汉头晕眼花，加上在医院照顾病人，长期疲劳，一头栽倒在地，醒来的时候，嘴里甜丝丝的，护士告诉他，他饿晕了，给他喂了一瓶葡萄糖。

他不好意思告诉护士儿子不管他们，只说儿子忙，手里没钱了，好心的小护士借给他五块钱。

结果这几日，老太婆胃口越来越好，医生也说恢复得很好，让他把营养跟上，所以这几日他给老太婆吃的好了些，五块钱扛了三天又花完了。

他没脸再借钱了，医院的催款单下了三次了，而且护士的钱也要还，只能把老太婆托付给护士，谎称回家取钱，实际上是回家求爷爷告奶奶的要钱。

“我真没钱，我不是故意逃票，我家老婆子病了，在医院等着交钱治病，我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昨天到今天，我就吃了半个馒头，我要是有钱，绝不逃票，我这么大年纪了，不会做这不要脸的事，呜呜呜！”

售票员没想到是这情况，一个六七十的老人抱着脑袋哭，原来是家里看病花光了钱，“老师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以为你是想逃票。

您别哭，哪位同志给让个座，哎，谢谢你小伙子。”

田老头坐在位子上，还有人给他递过来一根温乎的苞米，“老师傅，吃一口吧，你这大的年纪，别再饿出个三长两短。”

“真是不容易。”

公交车上的人议论着，问田老头家里情况，得知他是农村的，大家更同情了，农村人看病只能自己花钱，难怪这老爷子连车票钱都没有。

不一会儿田老头捏着包子和馒头，还有好心人给了他一块钱，让他坐车回家。

田老头急急回到村里，越快到家中，心里越犯难，怎么开口要钱。

这次老二家出了钱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人都见不到，要不是小护士帮忙，他跟老太太差点饿死在医院，现在再要钱，怎么开口。

……

“啥！还要两千，你把我卖了，看值不值两千。爹，姆妈不懂事，咋您也不懂事，看病就是个无底洞，姆妈这个年纪，走也走得！

非要让我们全家去要饭，你们才甘心吗！我哪来的两千块钱，现在家里买种子化肥的钱都没有，你找你儿子去吧，我不管了！”

汪霞转身回到屋里，把门重重拴上，在里屋哭嚎起来。

“志刚，你姆妈的身体好转了，不是无底洞，医生说再打三天针，做做检查，没什么问题就能出院回家，就最后几天了，你再想想办法凑点钱。”

“爹，两千块，不是两块钱，你让我上哪凑！”

田老头想想道：“上次不是你们兄弟一三个凑的吗，这次再一起凑一凑，也不能全让你出。”

田志刚气笑了，“爹！那叫一起凑一凑，我家出一千，他们两家出五百，就因为我得了你那几间破石头房子。

爹你自己说，那几个破石头房子要不是我后面翻修，能住人吗？他们还让我出大头，上次的钱都是借的，这次我们办法了！”

田老头见老二不搭理自己，心里焦急。

“你去找老三老五凑吧，老三有钱，老五家娃少负担小，都比我家好过！”

田老头没法，从屋里出去，走在路上，他心下纠结，老三家是有钱，可他之前做的那些事，现在腆着老脸去求老三和老三媳妇，他张不开嘴。

最后两腿一拐，去了老五家。

杜长华看到公公，吃了一惊，继而脸色难堪起来，婆婆住院，公公现在来肯定没好事。

“爹，吃了么？”

“啊？还没！”

杜长华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是拿了双碗筷，“那一起吃点吧。”

“哎！”

田老头端着碗，往嘴里扒拉着搀了包谷面的米饭，夹了一筷子茄子，大口吃起来，一口没吃完，眼睛又盯着盘子里的菜，右手飞快夹菜，然后送入嘴里，顺带用筷子往嘴里又扒拉一大口米饭。

一碗饭，五口就吃完，杜长华看呆了，这跟饿死鬼投胎也没啥区别。

她又给公公盛了一碗，最后今天蒸的一大锅饭，被公公吃了一半走，丈夫想再添一碗，都没有多的饭。

“爹，你慢点吃，这是咋了，饿成这样。”

吃了米饭菜，田老头才觉得魂又回到身上了，听到儿子这样问，抹了把泪，把在医院里苦熬吃不上饭的事情，跟小儿子说了一遍。

田志疆听完之后，心底触动，面带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