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入冬了,院里那棵香樟依旧葱绿葱绿的,像是觉不着寒冷般。而那些巧儿搬到院里的花,如今已经满了大半个院角,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搭了一个棚,花全摆在棚里,整整齐齐的,一看便是时常有人打理。
记得原来这儿也就光秃秃的一棵树,如今花有了,地上坑坑洼洼的地方也被铺上了草皮子,只是这气候,草皮子稍稍泛了黄。
时候不早了,苏荃也准备换件衣裳,那衣柜里大红大红的裙,如今看来苏荃总觉得无比刺眼,她拿出在长陵时周杏月替她置办的衣裳换了下来,盯着换洗的衣裙却是有些出神。这件换下来的衣裙是苏荃刚到司徒府时周杏月给她的,这本是她自己的衣裳。
“哇!苏侧妃,您这衣裳穿着太好看了,我就说您穿素色的衣裳好看,果真是没错的。”
苏荃这衣裳浅青色,有暗纹,裙摆微微拖地,绣着极浅色的花,看起来若隐若现。
“那柜里的红衣便不要再穿了,着实不配您。”巧儿打量了苏荃一番,眼神落在她头上,又道,“您这发式实在简单了些,头饰也太素了,唉,只怪我手笨,竟不会梳头。”
苏荃头发上只插了一根玉簪,看起来确实很素净。
“你以为这宫宴让我去是出风头的?”
苏荃并不觉得这装扮太素,她从未放过心思在装扮上,且这王爷侧妃怎好意思盛装出席?
“为何不能出风头?您与王爷极般配!”
苏荃实在不知如何接话,索性问道,“那花架子是你弄的?”
“对啊,是我和那小乞丐一起摆的。”
“小乞丐?”
“您那日不是让我送银子到广白堂去吗?原来是救那个小乞丐啊!您放心,他的病早早就好了,如今在那药堂当跑腿呢。”
“你还是不要和他多来往。”
“为何?”
“因为,先前我见他时,他生了一身的烂疮子,那药堂的大夫说会传染,所以让他住在药堂里治。”苏荃说的一本正经。
“啊?那,那我还是不去找他玩了。可是,我都找过他三五次了,我会不会也生那烂疮子啊?”巧儿紧张兮兮的看看手背又看看手心,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会,这都过了这么久了,要生早生了。”
“那倒也是。”
听苏荃这么说,巧儿才稍稍放下心来。
“奴才见过苏侧妃。”
有小厮来到院子门口,垂着头对着苏荃这边拜了拜。
“王爷要奴才过来传话,说时辰差不多了,问您准备的如何了?”
“走吧。”
“是。马车已在府门口备好,您那丫鬟也可侍奉在旁。”
小厮说完便侧身退到一旁,等着苏荃。
“唉,何时巧儿也能入宫瞧瞧呢?这种场面我还从未见过。”
“入宫有什么好?”
苏荃轻轻敲了敲巧儿的脑袋,领着小青出了院门,巧儿撇了撇嘴,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府门口还是那辆马车,左青言背着手站在门口,身旁跟着沈益。
“我来迟了些,让王爷好等了。”
闻声,左青言转过身来。
他今日一身暗蓝色长衫,长发半束。衣衫颜色深重衬得他愈发沉稳,头发半束半散看起来又有些闲散。倒是一个贵气俊郎的翩翩公子。
“王爷,苏侧妃今日穿的衣裙可好看了,只是脑袋上就别了根破簪子,实在让她减色不少。”
巧儿知道左青言瞧不见,自然要说给他听。
“巧儿!”
孙管家站在府门口对着苏荃身后的巧儿直瞪眼。“巧儿,姚西那丫头呢?”
“姚西在苏侧妃院子里。”
“她受了惊吓,你怎么不陪着她?天快黑了,她一人在院里你还不过去?”
“这倒也是。”巧儿点了点头跨过门槛就朝院里跑,气的孙管家直摇头。
马车轮咕噜咕噜的,缓慢在路上行驶,左青言和苏荃坐在马车里,沈益坐在外面驾马,旁边坐着小青。
“到掌翠阁去一趟。”
才离府门不远,左青言便出声吩咐沈益。沈益得了吩咐驾马往掌翠阁而去,不久,马车停了下来,左青言不发一言,自己下了马车,苏荃撩开帘子见他进了掌翠阁,一路走去稳稳当当的,横竖看起来都不像是个失明的人。倒是难为了上官芊,白白挨了一箭,也不知道刺客有没有被抓到。
没多久,左青言和沈益一前一后从掌翠阁出来,沈益手里多了一个精致的盒子。
左青言上了马车,随之带来的又是一股清淡的菊花味,这股味道总是随着他离开而消失,等到他出现又扑鼻而来,青青涩涩却又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刚才拿在沈益手里精致的盒子正握在左青言手中,他坐下之后,马车又开始行驶,这时,拿着盒子的手朝苏荃递了过来。
“把你发上的玉簪换下来。”
苏荃接过盒子,盒子不大,暗红色,带着花纹,摸起来质感很好,光这盒子应该就得费些银子。
打开一看,盒子里放着一支步摇,簪身淡黄,簪头镶着白玉石,还有几颗小玉石挂在簪头流坠下来。雅致不失贵气。
“王爷嫌我太寒酸?”
“确实寒酸了些。”
“您的王府都那般模样,我一个侧妃哪有银子装扮。”
“你若是戴着那支玉簪,今晚这宫宴定是更会引人注目。”
“这步摇倒是好看的很。”
“既然喜欢那便戴上。”
一路便再无言语。
天色暗了下来,皇宫内,灯火通明。还未入宫门,便能看到陆续有其他马车驶入宫门,那些三三两两的马车,每一辆都比苏荃二人坐的这辆要更大,更华贵。圣上为给各国使臣接风洗尘,这次设宴请了许多人,允官员带上家眷,所以来赴宴的人个个携妻带女,若是嫡出的不止一个,那便更是热闹了,马车需得两三辆。
入了宫门,随着一辆辆马车往里驶去,到了另一宫门处,有一支御林军守着,入宫的人需得一一被查验一番,不论何人都不得携带刀剑,连匕首都不可以。
经查验之后便来到福和殿,到了福和殿之后马车不得入内,所有人下了马车便只能步行。
福和殿往左可到朝堂大殿,往右可去长明殿,长承殿,长承殿之后便是后宫之地,宫外男子到了长承殿便不得再入内了。
宫宴设在景秀庭,此处是宫内最宽敞,最适合宴请如此多人的地方。景秀庭便是在长明殿与长承殿的中央。
左青言与苏荃所乘的马车到达福和殿时,殿外已聚集了不少人,有的也是刚到不久,从马车上下来。
“哇,这宫殿看起来真气派!”
一辆马车上下来两人,一个是妇人,一个是俏丽的小姐。
“娘,这就是景秀庭吗?”
“切,你也真是眼皮子浅。”另一辆马车上也下来两人,妇人穿着一身暗绿色的齐地裙,年轻女子着一身鹅黄色的拽地长裙。
“明妤,别人庶女都能入宫宴,你又何必为难自家二叔的女儿呢?”
“呵呵,这倒也是。”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捂嘴笑了起来。“别人可是嫁给王爷了呢。”
“是啊,嫁给王爷做侧妃。”
这讥讽的话刚好落在了准备下马车的苏荃耳里,苏荃一挑眉,朝着那边看了过去,两个盛装打扮的女子正站在一块儿巧笑盈盈。
“那是谁?”
“赫连家的小姐赫连明妤,柳家小姐柳红盈。”沈益站在一边替苏荃解惑。
“你看,你还没露面就已经引人注目了。”左青言虽看不见别人脸上对苏荃的嘲笑但却听得一清二楚。
“柳家的人都是这般猖狂吗?”苏荃像是在问左青言,却又不等左青言开口便开始大喇喇地说道,“听说柳小姐想要嫁与王爷做正妃,不知柳小姐,有没有听到这等闲言?”
苏荃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却是足以让那讥讽她的二人听见的。在场听见这话的人都朝苏荃看了过来,看到的,是立在左青言身旁穿着一袭淡青色长裙的女子,她只略施粉黛,发上簪了一支步摇。
“你胡说什么!大庭广众之下竟敢毁我名声!”柳红盈看了左青言和苏荃一眼怒道。
“柳大人,赫连大人,妄议本王侧妃是何罪?”
“臣管教不严,望王爷海涵。”
柳邴和赫连容朝着左青言作了作揖,面上却是没什么敬畏之意,而后领着自家的家眷先一步往景秀庭去。
“王爷,看来您在这都城,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见那两个老家伙如此不将左青言放在眼里,苏荃打趣道。
“同道中人,你有何得意?”
男人扔下一句话率先离开。
“瞧,你家王爷竟然也会开玩笑。”苏荃瞥了沈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