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
“人跑了?”
屋内,桌旁坐着一个手拿玉骨扇的男子,已是初冬,那把扇子倒是显得有些多余。
男子身旁站着一个女子,女子身穿青衫,发上独独簪了一根玉簪,她长相温婉,看起来人畜无害。
“属下无能。”
“主子,如何处置?”女子瞟了跪在一旁的男子一眼。
“人是怎么被找到的?”
“属下不知。”跪着的人半分不敢抬头,屋子里也不算冷,但他却有些发抖。
“来了几个人?”拿着玉骨扇的男子继续发问。
“来了,来了五个。”
“哦?你们有多少人来着?”
“十四人。”
“十四人,连五个都对付不了,居然还把人给弄丢了,可知罪?”
“属下该死。请主子饶命!”
“既然你都知道自己该死,那如何饶命?”
男子话刚说完,站在他身旁的女子抬手一抛,飞出一根银针,在那人未反应之时,银针快速扎进了他脑袋里,咚的一声,当场倒地。
“抬回去也是有些费劲,扔了吧。”
“有功夫底子的可比普通百姓好太多,扔了岂不可惜?”
“确实有些可惜,但这里是东祁都城,上官浩虽然不足为惧,可被他提早知道了却不是好事。”
“是。”
“另外,与东祁和亲的事可能得提前准备了。”
“属下明白。”
地上的人刚被拖走,就有人敲门,女子突然警惕起来,盯着门口,眼神也变的凌厉。
“谁?”
“西商太子。”
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得到男子的准许才将门打开。
“青天白日的,关着门做什么?”西商太子一进来便自己落座。
“有事?”
“装糊涂有趣吗?”
“听不懂。”男子轻笑着摇了摇头,拿着玉骨扇在左手掌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你想杀左青言便杀,非要冒充我皇妹,你是不是觉得我大商好欺辱?若是将这和亲给毁了,我大商与你们南楚势不两立!”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哪只眼睛见到了?他仇家遍布,想他死的何止是我。难道你将你那个好妹妹骗来和亲还是为了她好不成?”
“你!”
“怎么了?我哪说错了?现如今靖王受伤,可用之人寥寥无几,等你妹成了靖王妃,可是下手的大好时机,一旦得手东祁可是乱成一团,我想那位蒙大将军你们大商应该是根本不放在眼里吧。”
“哼,你想坐收渔翁之利!”
“我是看你愚钝,点拨点拨你,不必言谢。”
“你!你区区一个皇子,竟大放厥词。”西商太子气的一掌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你有这闲工夫笑话我,还是多替自己考虑考虑吧,我再不济也是个太子,而你,就算是将东祁和大商算计得乱了套,这江山也落不到你手里!”西商太子一甩衣袖摔门而去。
屋内气氛突然似凝结了,男子握着玉骨扇的手紧了又紧。他面色阴沉沉的,看起来有些吓人,与刚才那翩翩公子的模样判若两人。
“呵呵,真是不识抬举!”
49。
金銮殿上,诸位大臣都在。
“皇上,我皇妹与靖王的婚事……”
“靖王被刺客重伤,这两日左王府闭门谢客,想必太子你应该有所耳闻,婚事怕是只能等靖王伤好之后再办。”
“那靖王的伤要何时才能痊愈?”
“太医回禀,靖王伤势严重,若要起身行走最少也得半个月。”
“半个月?区区一剑有这般严重?”
“太子这话有些过份了,靖王底子确实不错,但那刺客在剑上抹了毒,你若不信便去左王府一趟。”赫连容心底是对西商太子满是不屑,但面上却一本正经。
“靖王伤重我也很是担忧,可等上半个月是不行了,我出门已久,再过五日一定得返回大商。”
“这话倒也不错,本就路途遥远,实在不能再多耽搁,不出五日我也得向皇上辞行,想必康大人也不能久留吧。”
“二皇子说的不错,再多耽搁便会赶不上我们王上定下的大婚喜日,不过靖王的婚事和我们辞行并不冲突。”
“五日之内靖王是没办法拜堂了,留下柔嘉公主一人也是不妥,各位说说该如何是好?”
“皇上,依臣之见靖王不能拜堂便作罢,只是不知太子和公主是否觉得太过失礼。”
“事出有因,这等小事我们自不会计较,若是皇上觉得可行,那便挑个日子。”
“皇上,刺杀靖王的人还没查清楚,婚事还是择日再定吧。”
“徐国公,听你这话莫非是怀疑柔嘉公主刺杀靖王?”
“钱大人莫要曲解老夫的意思。”
“是徐国公莫要损坏了两国的情谊。”
“这事儿朕已经交给陈都尉去办了,徐国公不必担心,只是这婚事也耽搁不了,既然是早就定下的,那便趁早办了好。”
婚事就这么定在了两日后,下朝才没多久,皇上的口谕便传到了左王府。
“得知王爷病重,反倒急着大婚,一个个的都打着心思。”
“公子,有个叫阿离的少年找你,是巧儿带进府的,我让他在大堂候着。”
“阿离?”
“这少年先前来过府上几次,听说是苏侧妃在路边救下的一个小乞丐。”
“让他进来。”说到苏荃,司徒云阙面色阴沉下来。
“听说你找我。”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你是谁?”
阿离只吐出一句诗,司徒云阙却瞬间敛眉屏气,带着探究打量着他。
这句诗是当初他与周杏月第一次相见时,周杏月看着月色有感而发。
“司徒公子不用紧张,我只是替她来传话。”
“有话尽可直说。”
“周小姐在都城有两天了,都城不安全,司徒公子得想个法子安顿好她。”
“她,有没有受伤?”再确认阿离不是敌人之后,司徒云阙语气软了下来,想起心心念念许久不见的那个人,很是害怕听到有关她不好的消息。
“毫发无伤。”
“她在哪?”
“广白堂。”
“苏荃也在?”
见司徒云阙提到苏荃后眼神变了,阿离一时没有答复他,只站着不吭声。
“怎么?这是打算威胁我?”
“公子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倘若真想威胁你,为何告诉你周小姐在何处?她也就不用……”
“不用什么?”
不用为了救周小姐弄得自己遍体鳞伤险些丢了性命。阿离心底这般想着却没有说出来,他知道即便说出来也无济于事,眼前这个男人并不会因此而感谢苏荃。
“话已送到,告辞。”
阿离话说的平静,让人感觉不出丝毫情绪起伏,可他转身时眼里却夹带着对司徒云阙的敌视与警惕,只是这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在司徒云阙还未察觉时便已消散的一干二净。
回到广白堂,阿离的脸终是拉了下来,他进到后堂,苏荃正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发呆,面上还是没什么血色,瞧起来很是憔悴。
苏荃是从梦里惊醒过来的,还是相同的一个梦,只是看见了更多的东西。
她看见那宅子里有一棵梅树,开出来的花是红色的,甚是好看。那树下,小女孩在拾红梅花,还带了一朵在自己的发上。女孩拿着红梅花站了起来,一张圆脸满是笑意,朝着屋里跑去。屋里有好几个人,但脸却是模糊不清。只是一转眼,屋里的人都不见了踪影,只剩女孩一人站在树下,那梅树只长了绿叶,不见红花,而那地上到处红彤彤的,仔细一看,竟是一地的鲜血,洒的到处都是。
苏荃觉得那一地的红不止是刺眼,她似乎能闻到血腥味儿,胸前翻涌难受的就要吐出来。待她醒来,发觉自己一身冷汗,心头的恶心还在。
阿离见苏荃的次数屈指可数,可之前见到的她,从来不是这般样子,如今她神情恍惚,憔悴到眼里没了半分光亮。
“你让我办的事,已经办好了,你准备一下,我送你到阿婆那里去。”
“该来的总会来,何必折腾。”
“是谁让你做的?”
“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听阿离这么问苏荃没有惊讶,只是侧过头看着他,眼里带着赞许。
“我猜的。”
“确实是我。”
“你替他做了这种危险的事,他难道就不管你死活了?”
“他不必管我死活,是我答应帮他的。”
“你,你为何要答应他?”阿离莫名有些生气。
“因为他对我有恩,用命才能偿还的恩情。”苏荃抿嘴一笑,看着阿离道,“我这条命本就是捡回来的,如今觉得有些累了,便不想再费心了。”
“那你身上的毒呢?很有可能就是他下的毒!你屋内的熏香就是药引。如果他对你有恩,为何对你下毒?裴先生说那是蛊毒,只是来的蹊跷,他还不清楚有何作用,但那毒却是可以左右你的情绪,让你变的易怒。”
阿离本以为告诉苏荃被下毒一事她会很生气,变回以前的样子,可没想到她竟然毫无反应。
“你这是在可怜我?你才认识我多久?我可不是一个值得你同情的人。”
“你现在可能觉得身体没有不适,可裴先生说,你随时又会毒发,只要那个人给你下药引,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毒性,你……”
“你若是想要好好的待在都城,就不要多管闲事。”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药堂有人叫阿离。
“阿离,有位公子找你,快出来。”
阿离看了苏荃一眼,掀开帘子出去,没一会儿便又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跟进来的人是个男子,年纪不大,长的白白净净却面色有些发灰,清清瘦瘦,时不时捂着嘴咳嗽两声。
这人不就是苏沛?
苏沛进门一眼便看到了苏荃,他无神的眸子并没有什么变化,那无精打采的样子一如以前的模样。
“周小姐,司徒公子让这位公子来找你。”阿离敲了敲门。
“周小姐,请换上这套衣裳跟我走。司徒让你先到我府上住着,可能得委屈你一段时间了。”
周杏月刚出来,苏沛便朝她作了一揖,然后将手里的小包袱递了过去。
“公子言重了,是杏月得谢谢公子才是。”周杏月接过包袱,对着苏沛低了低头,算是道谢,而后进了屋子,没一会儿,穿着丫鬟衣裳的周杏月便出来了。
“苏荃,那我便先走一步,你好好养伤,待改日杏月再来谢你。”
周杏月二人刚走不久,广白堂便又有客到访。
“请吧。”
来人是霍凌,他连表面的客气都没了,不称苏荃为苏侧妃。
苏荃也不多说,起身便走,只是有伤在身走的不快。
“你为什么不告诉周小姐?她若知道定不会让你就这般回左王府。”
“莫要多管闲事。”
苏荃扔下这么一句话便随霍凌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