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各国使臣返程的日子,也是上官芊和亲若羌该出发的日子,皇上下旨,这次送亲的使臣由前皇子上官漓为首,特封上官漓为漓王,以表对这次和亲的重视,由李景平将军为辅,一路护送到若羌去。
圣旨言明,原本送亲有意让左青言去,一国王爷更能显得重视此次和亲,只是左青言有伤在身,只好改换他人,可东祁并无王爷,便说是让上官漓戴罪立功。
“今日上官芊就要离开都城了,王爷还有空到我这来?”
天气越发冷了,这都快午时了,还是冷飕飕的,苏荃穿的单薄,坐在凳子上。
“你是南楚的人?”
“王爷真是神通广大。”
“身份被识破了为何还留在这里。”
左青言站在门口,而苏荃坐在里屋,两人你瞧不见我,我瞧不见你。
“我没有收到任何指令。”
“看来你并不惜命。”
“咳咳……”苏荃咳了几声,拢了拢衣裳道,“我发觉我一开始想要做的事如今突然没了意义,想想当初做过的事又觉得自己全都做错了,去也无处去,留也无处留,便随王爷处置好了。”她唇色泛白,一张脸清瘦了许多。
“你一开始想做什么?”
“一开始,能找到遗旨是最好不过,找不到便也无所谓,只要能搅乱东祁,得渔翁之利便是任务,若是能侥幸杀了你,自然再好不过。”
“你为了救周小姐背叛主子,他能容你?”
“抓她是任务,救她,便是算还给她吧。”苏荃抿嘴笑了笑,有些牵强。“他当初救了我,我虽答应报恩,但牵扯无辜总归是罪孽,我生于这世间或许本就是有罪吧。我从入府,办得都是对王爷您不利之事,欠您良多,司徒公子怕是早想将我千刀万剐了,如今可随他意。”
门口的人再没回话,他转身欲走,又听见苏荃咳了起来,便进了屋,拽下自己的披风随手一扔,正好盖在了苏荃身上,然后便出了门。
今日秦王府门前难得热闹。
自秦王死后,秦王府闭门封府好几年,之后虽然解封,但也是一座空宅。今日上官芊和亲,便是在秦王府待嫁,府内外都被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和喜结,门上窗户上都贴着喜字。
“今日这排场真是不小啊!”
“那是自然,这可是和亲。”
“一个孤女远嫁若羌那种地方,也真是可怜。”
秦王府门前有官兵把守,外围是看热闹的百姓。
“郡主……”
“这些首饰,挑些合适的给我戴上。”
“郡主别担心,王爷答应了会帮您的,您不会被嫁到若羌了。”
“要我说,王爷就是石头心,咱们郡主这么好,放着不娶,那些外族和庶女倒是全都迎进门,真是眼睛不好使!”
“没大没小,王爷也是你能置评的?”上官芊盯着铜镜里的自己还是不准别人说一分左青言的不好。
“是奴婢嘴碎,奴婢该罚。”
“郡主,漓王和接亲的人都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您准备得如何了?”
媒婆在屋外敲门,这府里空荡荡的,也只有她们几人。
“把盖头拿过来。”
盖头盖好,丫鬟扶着上官芊出门,门一打开,就见一穿着花花绿绿的媒婆正等在门外。
“新娘子今日真是打扮得美极了,来来来,往这边走,该上喜轿了。”
媒婆领着三人往府门口去,那里早有人等着。
“来,到这边来,先上喜轿。”
秦王府门前,两旁官兵把守,正前方是喜轿,喜轿前边是几辆拉着大箱子的马车。
“新娘已经上轿,接下来便请王爷做主。”
这位王爷一身青色长衫,玉冠束发,站的挺直,身形略显单薄。
“康大人是否准备妥当?”
“早已备妥,那便启程吧!就是得辛苦漓王一趟了。”
“康大人说得哪里话,这是本王分内之事。”
这王爷便是上官漓,他举止有度,声音温润,行事谈话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李将军,时辰不早了,启程吧。”
上官漓身旁的李景平对着他拱手行礼,而后一声令下,前头护送的官兵开始行动。
上官漓几人也翻身上马,走在了喜轿前头,一路穿过都城便出城往若羌去,这一走怕是得一月余才能到达若羌。
长长的送亲队伍穿街过巷时,苏荃正走在街上,因怕有人趁机滋事,街道两旁早就被官兵拦的稳稳当当。
马上的上官漓一直是目视前方,就在经过苏荃所在的地方时,却是一眼就看见了她,也看见了苏荃身上那件缝着雪白狐狸毛的黑色披风。
“郡主,奴婢好像瞧见苏荃了。”喜轿旁的丫鬟也瞧见了苏荃,便侧过头去小声讲给上官芊听。
喜轿侧边的小帘子从里面掀开,上官芊撩起盖头的一角,往外面看了看,果不其然正是苏荃。
“她那件披风瞧着真是眼熟,对了,那不是王爷的披风吗?那领子上的白狐毛可是十分难得的东西。”
丫鬟自顾自的说着,喜轿里的人却放下了帘子,未发一言。
送亲的队伍总算是出了城,街道的官兵也全部撤走,寒风嗖嗖的,苏荃忍不住又咳了起来,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继续往前走。
她今日是一个人出来的,巧儿和姚西也想跟着,但她觉得外边可能不安全,便让她们两守在院子里。
自左青言受伤,许多不怀好意的人趁着这时候总想要到左王府刺探情况。
在这宽大的街道上走了一会儿,便拐进巷子里,巷子里隔一段距离便有个小门,那都是别人家的后门。七拐八拐的,苏荃在一门前停下,敲了敲门。门吱的一声开了,是个婆婆开的门。
“你来做什么?”
婆婆看见苏荃脸上没什么表情,开了门之后便又回院子做起活来。
“阿婆的救命之恩苏荃无以为报,只能……”
“给我送银子?”
婆婆坐在院子里洗衣裳,院子里已经晾了很多衣服,有男人的,有妇人的,也有小孩的。
“银子不多,希望阿婆莫嫌弃。咳咳。”苏荃捂着嘴又咳了起来。
“你先放那吧,银子我收下,咱们也就两清了,往后全当不认识,不用再来。”
“我知道,您救了我怕是也给您惹了麻烦,实在对不住。”
“没有什么对得住,对不住得,其实我老婆子活得也够久了,并不惧死,只是……”婆婆话到嘴边却没有说下去。
“阿婆可是心事?若我能帮上忙……”
“你帮不上。”婆婆晾好最后一件衣裳,红肿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擦干水渍。“你的毒解了吗?”婆婆盯着苏荃,上下一番打量。
“我看你一点都不惜命,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我只是,越来越弄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若是被人救了一命就该替人去做杀人买卖吗?”
“若是作恶多端之人杀了也无妨。命是你自己的,倘若别人以救你来威胁,那你应当防备防备你的救命恩人是不是另有所图。”
“有些事怪不得他人,怕是只因我生性如此。”
婆婆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若是换作我家小姐哪能像你这般,自暴自弃。”
“阿婆家的小姐定是个勇敢的人吧!”
“这是自然,我家小姐善良大方,取舍分得清楚,勇敢果断。”阿婆说起自家小姐眉眼处都是欢喜,但说着说着却眸子暗淡下来。“我家小姐年纪与你相当,算一算今年该是十八了,只是,却不知人在何处。”
“她不见了吗?”
“是啊,很多年了,若是她回来了,老婆子我肯定也认不出她,不过你倒是长得和我家小姐有几分相像,这模子挺像我家夫人年轻时的样子。”
“是吗?”苏荃扬唇一笑。
“虽然已经过了很多年,可她们的样子却是刻在了我脑子里,哪里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