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遥果真离开了前台。楚星驿一连好几天见不到对面那个熟悉身影,心里很是失落。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
楚星驿趁着倒休回了一趟家,打算拿几件毛衣和棉衣。
楚国松见女儿回来了,高兴的拉着女儿的手问长问短。楚星驿去几个房子转了转,问楚国松:“我嫂子出去了?”
楚国松说:“她说她在家里待得心烦,想找个工作。最近在跑这个事呢,忙的很。”
楚星驿说:“这是好事啊。”
楚国松说:“自己想找个工作是件好事。但不要老撺掇着你哥从学校出来啊。”
楚星驿说:“让我哥从学校出来干嘛?”
楚国松说:“她说她爸前段时间从北京进了一批服装,拿到金城卖了不少钱。她爸一个人忙不过来,想让你哥跟他一起卖服装去。”
楚星驿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想让我哥去卖服装?疯了吧?他一个读书人哪有什么赚钱的头脑啊?”
楚国松说:“我也是这么说的,但你嫂子说你哥工资太低,根本养不了家。这段时间为这个事两个人老吵架呢。”
楚星驿说:“咱们家也还可以啊,不知她觉得怎么样才算能养得起家?”
楚国松说:“你嫂子一向心高气傲,她的标准可能跟咱们不一样吧。”
楚星驿说:“爸,你可千万别同意我哥去做生意,他我最清楚了,干不了那个。教师是清贫些,但我觉得以后总会好的。”
楚国松说:“我也只能尽力劝了,但就怕我也劝不了啊。”
楚星驿想起两句话: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真的是万万不能。贫贱夫妻百事哀。
她觉得当初没继续上学是对的,如果她上了大学,哥哥还不知道难成什么样呢。
第二天是早班。楚星驿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大姨妈要来了。她挺害怕的,因为她有痛经的毛病,有时候疼起来的时候都想去死。
但她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心理:也许这次没有那么痛吧?这几天没吃寒凉东西啊。
到了班上后,她才发现自己错了。小腹的绞痛并没有因为她的侥幸心理而有所减轻,相反越来越痛了。幸好早晨基本没什么客人,没人置喙她为什么不讲礼仪的弯着身子,甚至一度趴到了吧台上。
好不容易挨到年子君来上班了。
年子君一进门就发现楚星驿脸色不对,后者脸色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年子君忙问楚星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得知楚星驿是老毛病犯了后就说:“我刚才在财务室碰到曲云笙了,她这会应该没事,我这就给她打个电话让她送你回宿舍。”
楚星驿感激的点点头。
年子君打完电话有些无奈的对楚星驿说:“曲云笙让你自己去后面财务室找她。”
楚星驿忍着剧烈的疼痛,感觉走了一个世纪般好不容易挪到了饭店后门的办公区域,她疼得浑身冒冷汗,甚至恶心起来。为了防止自己吐出来,她蹲到了地上。
忍了忍,她抬头看到了财务室里的曲云笙。
曲云笙也在看着她,见楚星驿冲自己招手,曲云笙打开了窗户。
楚星驿无力的说:“麻烦你送我回宿舍行吗?我一个人怕是回不去了。”
曲云笙冷硬的丢出来一句话:“你装什么装啊,不想上班用得着这样吗?”
一阵寒流席卷而来,把楚星驿从外到内凉了个遍,凉了个透。
她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助,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空无一人的水泥地面上。
她大汗淋漓的似乎随时要晕厥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把她背到了背上。这个背是如此宽厚温暖,温暖得她直想哭。
他说,别怕,咱们这就去医院。
楚星驿轻声说:“别。我这是女孩子的老毛病,亲戚来了。你把我送回宿舍我躺一会就好了。”
他听懂了,松了口气,背着楚星驿回到了宿舍。把她放下盖好被子后,旋即出去了。
再回来时,他手里拿了一包红糖和止痛片。他泡好红糖水,把楚星驿扶起来,喂她吃了一片止痛片后,小心翼翼的扶她躺下。
他坐在床头看着她,眼神像千年的深井冰。
楚星驿虚弱的说:“谢谢你,肖遥。”
肖遥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说:“我以后不想再听谢谢这两个字了。”
看着肖遥把门关上后,楚星驿突然被一种巨大的复杂情绪撕扯着,让她哭出声来。然后哭着哭着她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而年子君这边自从楚星驿走后,她感到有点百无聊赖的。
按理说她应该视楚星驿为情敌才对,但不知为什么,她对楚星驿就是讨厌不起来。这个女孩子文静时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冽淑女,玩闹时像个古灵精怪的段子高手,慌乱时像个快被社会淘汰的呆子,认真时又像个通晓古今的学者。总之在她眼里,楚星驿是个蛮有趣的人。
当然,冯思哲在她心目中更有趣,但此刻他不在。不知道又到哪里惹女孩子去了——她一想起他,脑袋里就乱成一片。
她从小在赞美声中长大,自尊且骄傲。追她的男生至少有一个排。
她喜欢捕捉男生们眼中的光芒,以此来判断自己在他们眼中是否有魅力。
她更喜欢捉弄男生,被她捉弄过的男生她都记不得有多少个了。不能否认这种捉弄多少有些撩骚的成分。但有什么办法,漂亮女孩子普遍都有爱撩的毛病。何况男生们也乐意被撩。
被撩的男生有的成了她忠实的追随者,在以后的日子里,跨越情爱,变成了朋友甚至是挚友;有的则消失于人海,再也没见过。
冯思哲跟年子君也算是棋逢对手了。他是她第一个无法捉弄的男生。见他的第一面,她就被他封印了,什么招数都使不出来,以至于她每次一看到他就像个花痴一样傻笑。
虽然年子君知道饭店里有很多女孩暗恋冯思哲,知道冯思哲一向对女孩很绅士很照顾,甚至知道冯思哲对女孩子的示好表白一向不拒绝也不答应。
但是送书这件事,年子君还是吃醋了。她需要平衡一下自己的内心。
鹿鸣无巧不巧的成了年子君的目标。年子君想看看这个又酷又帅的男生会是什么反应。更重要的是,她想以此来试探冯思哲会是什么反应。
于是,她拿起电话,拨通了歌舞厅的号码。
“喂,鹿鸣在吗?奥,你就是啊?你这会来趟咖啡厅吧,有位客人在这等你呢。”年子君甜甜的说。
“好,我这就下去!”
鹿鸣来到咖啡厅,发现并没有所谓的“客人”,他疑惑的问年子君是怎么回事。
年子君继续甜甜的说道:“客人等不及你,先走了。”
“他长什么样?”
“她长得很漂亮,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头发长长卷卷的,像个洋娃娃。”
鹿鸣看着年子君说:“我怎么感觉在说你自己啊?”
年子君一笑说道:“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出去看,应该还没走远。”
鹿鸣看年子君的样子,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但他好不容易有个见到她的机会,哪能放过,就将错就错说:“走了就算了,下次她来,一定要让她多等我几分钟。”
年子君笑着点点头转移了话题说:“你这么喜欢穿黑色的衣服,知道我们给你起了个什么外号吗?”
“什么外号?”
“小黑鹰!”
“什么意思?”
“因为你爱穿黑色衣服,酷酷的帅帅的,整个人的气质像鹰一样冷峻。”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很开心,直到冯思哲进来。
冯思哲对鹿鸣说:“你们歌舞厅的服务员到处找你呢。”
鹿鸣走后,冯思哲转身生气的对年子君说:“是不是但凡好看点的男生,你都想撩一下啊?”
年子君斜着美目看了一眼冯思哲笑着说:“怎么?吃醋啦?”
冯思哲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走了。
年子君看着他的背影,偷偷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冯思哲又过来了,他说:“早晨那会看到楚星驿被一个男的背走了,她生病了吗?”
年子君没好气的说:“等明天楚星驿来了,你自己问去。”
这时,鹿鸣提着新打的盒饭和一些零食又进来了,对年子君说:“你一个人在这,没办法吃午饭吧?那,这些给你。”说完看了看黑着脸的冯思哲说:“歌舞厅没人找我啊?”
冯思哲正要说话间,尹春华也进来了。她笑着说:“今天咖啡厅真热闹啊。”然后向年子君打听楚星驿的情况。鹿鸣站在那里一时间有些尴尬,连忙告辞转身离开,尹春华见状紧随其后也离开了咖啡厅。
年子君看着二人的背影自言自语的说:“这俩人今天怎么怪怪的。”
从咖啡厅出来,尹春华问鹿鸣是不是给年子君送饭来的?鹿鸣说是。尹春华又问他是怎么认识的年子君。鹿鸣突然很不耐烦的说:“这些跟你有关系吗?”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鹿鸣对年子君倾慕已久,甚至可以说,他愿意留在昭歌饭店,完全是因为年子君——那个甜美的、时髦的、活泼可爱的、伶牙俐齿的昭歌饭店第一美女。
他知道年子君和冯思哲的关系,也知道年子君在捉弄他,可他就是愿意被她捉弄,他只要看到她对自己笑了,就什么事情都不在乎了。
看着鹿鸣对自己如此不耐烦,尹春华心里失落极了。
众所周知歌舞厅晚上才营业,尹春华白天是不用来上班的。她是为了能看到鹿鸣才早早来到饭店。她以为鹿鸣每天白天都在饭店是因为他把歌舞厅当成了家,他爱这份工作。直到今天她才觉得,鹿鸣可能一切都是为了年子君。
她突然想起楚星驿还在宿舍里。她满腹的委屈急切的想要一个出口,是的,每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楚星驿都是她最忠实的听众和安慰者。
当尹春华回到宿舍时,楚星驿已经睡了一觉醒来,肚子也不太疼了。
尹春华看楚星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就抱怨说:“我今天才发现,年子君真是个狐狸精!”
楚星驿说:“你怎么这么说年子君啊?她得罪你了?”
尹春华说:“她竟然开始勾引鹿鸣了,鹿鸣竟然从七楼跑下去给她买午饭。我就问了一下鹿鸣是怎么认识年子君的,鹿鸣就凶我!鹿鸣从来没这样对待过我!”
楚星驿说:“你确定是因为年子君的勾引,鹿鸣才变成这样的吗?还是鹿鸣早就喜欢年子君了呢?你先别急,听我说完。年子君我还是了解一点的,她就是玩心重,没有坏心眼。她如果事先知道你喜欢鹿鸣,绝对不会去撩鹿鸣的。”
“你还替她说话!那照你这样说,她也不应该去撩冯思哲啊,因为你喜欢。”
“冯思哲不一样,年子君是真的喜欢冯思哲。”
“这都什么世道啊,旱的旱死,涝的涝死。难道男人都这么肤浅吗?都喜欢狐狸精一样的女人?”
突然尹春华停下不说话了,因为她发现阳台上晾着一件奇怪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