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二章 他是什么人(1 / 1)一尾咸咸的鱼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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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那个叫李回的年青人,带着他祖母住进了咱们庄子里?”姜芫沉默片刻问。

据传李回只所以杀父弑母,是因他们掐死了把他自小养到大的祖母,绑石沉尸于河中。过后,他离家逃亡,遇上作乱的流民,这才加入其中……

“是,丁二亲眼瞧见的。婢子也问丁二了,这事儿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旁的缘故。丁二说……”绿枝把丁二的那番解释,简简说了一遍儿。

照这么说来,倒像是单纯的巧合……

姜芫动了动唇,还是问了出来:“庄子那边,他可去过?”

绿枝忙摇头,又将丁二的话,从头到尾一丝不落地复述了一遍,包括刘喜两口子过去的事儿。

姜芫皱眉,半晌淡声吩咐道:“叫秦妈妈寻个妥当的人,把这事儿散开。”

绿枝不由得讶然抬头:“姑娘?”

这话怎么听都是姑娘在帮那个人。

姜芫淡声道:“上京在即,我只是不想祖母和母亲再为此伤神。”

那就是个不择手段不顾后果的疯子,惹恼了她,不知道要生出多少波折。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没时间在她这里耗着。

她与她而言,当时或许算得上一个对手,但眼下,她,不值一提!

念头闪过,一道决绝入水的影子自脑海中划过,少女冷淡的眼眸中,不觉添了几分疑惑。

其实她至今不明白,上一辈子林夙为何那般维护她。

一开始,她以为,如那个疯子所言,她与他早已情投意合,是自己抢走了属于她的幸福,甚至于到死,不,是到前几日,那件事发生之前,她还这么以为。

现在,她明白了,并不是。

她为什么如此执着地疯狂报复自己,报复姜家,真正的原因,就是在她第二次出现自己的面前,面对自己的质问,状若癫狂地喊出的那些话:“你问我为什么,我还要问你为什么?是,我亲娘不要脸,奔了你们姜家来,活该我受苦受你们作贱,你们一把把我推到火坑里,我认!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把我的丫头也往火坑里推!绿翘和丁香我原说要放出去的,你们为什么不许?你们毁了我不要紧,可你们毁了我亲手救回来的丫头,这口气,我就是不忍!”

为此佐证的,是秦妈妈前几日的话:“丁香啊,原是染了风寒,病重了些,王家的见她眼瞧医治不好,就要把她拖出去自生自灭,正正好叫她瞧见了,死拦着不准把人送走,又是请医又是拿药的,这么闹腾了一番,竟然把人给救回来了。后来也和绿翘一样,到了她身边。就是,她那头事儿不多,丁香也爱厨下的活,就想去厨房帮忙,王家的先是不许,她就拿着棍子在那里喊打喊杀的,王家的没了法子,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叫丁香留在大厨房当了个半差,没工钱只做活,但她瞧着,也挺乐意……”

她没有亲人没姐妹——姜家这些人在她眼里不算。

有的只有身边这几个人,都是她跟捡小狗小猫似的捡回来的,甚至不惜为了她们一个小小心愿如此兴师动众。

说是如珠如玉捧在手里也不为过,最终却因姜家,落得如此下场。

她,确实有理由这么做。

可笑的是,她当时还以为她是在狡辩。不过两个丫头罢了,有什么紧要……

可既然没情谊,为何她在自己面前大放那些子虚乌有的厥词时,林夙并未阻止,而是采取了放任与默许。

姜五是什么样的性子,在哪种情形下,会做出什么事,其实她并不了解。

投水像是她会做的事儿,又不太像。

听闻,她在逃离刘家之后,曾被卖入过不堪之地,林夙第一次带她回府,就是从那样的地方,将她解救出来的。遭遇过如此不堪之事,也未寻死,她为何会因这么一件小事,就轻易寻死,难道仅仅是因为她没做过?

可林夙既然成婚前待她没有情义,过后又无甚交集,为何会那般维护?林夙的父亲,记忆中,不,是在很长一段时内,在她面前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长者形象,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要陷害姜家?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那两个人的异状还有林夙父亲的转变和那个人有关。

她上一辈子,一共见过这人三次。

那是一个手持卦幡的老者。

他身着洗得发白的月白长袍,面容枯瘦,留着一头乱遭遭的头发和胡须,初初一看,和寻常靠与人卜卦为生的算命先儿没什么两样。

一开始,她也并未放在心上,哪怕,他头一见自己,就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那是到京城的次月,也是往前的十一月初九。

一番忙乱之后,诸事安定,祖母与母亲接连交际多日,有些乏了,便想去城郊的永福寺散心,她兴致高昂的跟着去了。

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直到在寺里用过素斋,祖母二伯母和母亲三个要歇息,她与四堂姐,以及二房的庶女姜八姑娘呆不住,便央了祖母去寺门前的庙会逛一逛。

祖母允了。

当时她还记得,她和四姑娘八姑娘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地买些小玩艺儿,迎面便走来一位手持卦幡的算命先儿。

这是寺前的庙会,旁的不多,就这样的人最多。大家都没当回事儿,四堂姐和八姑娘被边上一个摊子上售卖的团扇吸引了。她是因为母亲爱与她添置这些小玩艺儿,自来不缺,倒是想寻一两样,案头清供的小玩艺,送与那人。

正四下里看着,那个算命先儿,迎面走来,“咦”了一声,歪头打量她:“姜家人?”

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很笃定。

她尚未反应过来,他又问了一句:“还记得我么?”

他问得那样理所当然,当时她还以为,他是姜家旧识,正在那里回想,他已一副了然模样,大袖飘飘的走了。

回去之后,她还与祖母提及此事,祖母也猜,兴许是姜家的故旧,因他并未做什么事儿,大家也都没有放在心上,她也很快就把这件事忘到脑后。

第二次则是她逃出京城之后,被叛军围城,城将破之时,她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之中,又看到了他。

与周边满目惊恐的百姓不同的是,他这一次,眼中似乎带着笑,而且是一种胜券在握的笑。

而后在人群中一晃就不见了。

当时她猜,他莫不是暗投了叛军。

直到第三次见他,她才知道,之前的猜测统统是错的。

那是她在弥留之际,恍惚间,她又看到了他。

他手持卦幡从秋日的旷野里走来,远远的似乎朝这边张望了一眼,顿时她觉得仿佛魂魄被击中,身子猛然间一沉,再次睁开眼时,她回到了从前……

那他到底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或许……成空大和尚知道。

她沉默得太久,绿枝不安地叫了一声:“姑娘?”

姜芫回神,垂眸敛去眼中困惑:“你将当时的情形再与我细说一遍。”

最后一次见到那老者时,她刚听到姜五身死的消息。不知道,姜五是不是和她一样,也重新回来了。

绿枝听明白了,忙压低声音道:“就是之前,婢子和姑娘说的,先叫环儿和林家少……”

她嘴里打了个磕绊,这才又接着说了起来:“……先和他说了姑娘有请,然后环儿又跑到这边,和小草在院门外说了几句话,果然,过了一会子,她就出门了,再然后就是大家看到的那样。”

这事绿枝不知说了几遍,自己个也暗想了几遍,并没有发觉哪里出了什么岔子。

姜芫皱眉听完,默了一默又问:“她被救上之后,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绿枝忙又压低声音道:“当时在花园里,姑娘也看到了,就是一直的发呆。后来回到院子里,绿翘和丁香,特别是丁香,恨不得一下子打杀了婢子,对咱们这边的人,也是敌意满满,根本近不了她那院子,后来厨房里的九儿去送饭,原我说,等她出来问问,结果九儿一进院子,就叫丁香给拦下来,还指着鼻子骂她‘坏心眼的小蹄子,瞧见我们姑娘落难,就跑来瞧稀罕是不是,你给我滚滚滚!’,九儿一向胆小,放下食盒就跑了,也算是没着人。不过,九儿虽没见着人,却听到正房里有骂声,还有绿翘的劝慰声……”

这些从前她也不止一次说过。

姜芫也并未听出什么破绽。若姜五落水之后,和她一样重新回来了,她为何不趁机死死抓住林家?又或者她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不嫁林家?

想到此处,她问:“林家那边……”

绿枝心领神会:“当时老太太是使了大太太,又叫冯嬷嬷陪着,亲去给林家致歉。听冯嬷嬷的话头,林太太倒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也就是说,至少眼下,林夙和林家,待她不过尔尔。

她张嘴想问林夙。

绿枝已又悄声道:“林家少爷昨儿就出门游历去了。”顿了下声音压得更低,“据大太太身边的张妈妈说,她趁着大太太和林家太太说话的空子,特意拉着林府的下人探了探,当初林太太和林少爷只所以应了老太太的提议,似乎是林少爷觉得她处境可怜,如今又做了这样的事,若是林家不应,她怕是没了活路……”

是啊,他一向心软,生得又好,学识又好,为人谦逊宽和,待人以诚以善,未定亲时,她就曾经心悦于他……

又或许,这是他刻意装出来的?

她愈发糊涂了。哪怕是重活一次,她对很多事儿,还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或许找到那个算命先儿,这一切才会真相大白。

她挺直脊背,深深吸了口气,淡淡叫了声“绿枝”。

绿枝赶忙肃声答应了一声。

姜芫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淡声道:“有些事,不是不告诉你们,实是梦里的事太过匪夷所思,便是我,也难辩真伪,我们只能边走边看。”

绿枝赶忙请罪:“婢子该死,不该不信姑娘。”

姜芫清浅一笑:“这不怪你,不过,日后不要这样了。”

到了京城,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应付身边人的疑惑和猜测。

说着,她起身朝外头看了眼:“走吧,我们去祖母那里瞧瞧,上京的事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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