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社区巴士中,向天真兴奋的扒拉着窗户,就像是小时候第一次坐飞机一样。
这是一个专列,每天从社区到医院接一次沉睡者出院,直接到达中途无站,直接驶入社区当中。
一个短短的小车厢挂在轨道上飞速行进着,周围的景物都化作虚影。
向天真喃喃自语:“比蜂鸟号快好多啊。”蜂鸟号是向天真那个时代最快的列车,曾经在出差的时候坐过一次,比飞机的时间略差一些,但是在当时已经非常快了。
旁边的一直沉默的男人说:“这位女士,现在列车的时速已经超过飞机了,轨道强度也是相当大的,据说是其他星球的材料,不属于地球元素。”
向天真打量着旁边的男人,看起来白白净净,四十多岁,书卷气很重,像是大学老师或者是什么研究者。对方习惯性的推了一下鼻梁上方,似乎有个眼镜一样,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不好意思,习惯了,忘了已经没有近视了。”
一番攀谈之后,向天真了解到,这个叫秦威的男人来自北方大学,古汉语专业老师,因为车祸昏迷,妻子和儿女决定将他送进休眠仓,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醒来再相见。
现在人倒是醒了,妻子儿女早都没有了,只剩下孑然一人存在于这天地间。
眼见着这天是越聊越凄凉,向天真却不知道从何打断。
忽然一大片住宅出现在面前,向天真指着窗外说:“秦老师你看,社区到了!”
说罢提着小箱子奔向门口,边走边说:“秦老师有时间联系啊~~~~”门一开,就第一个走下了车厢。
展现在向天真眼前的这个地方,就是她以后要生活的社区,向天真感到有点手足无措。
一个叫艾利克斯的红头发女孩子走过来,点名向天真还有其他几个人一起,走向以后要生活的住宅楼中。
这里和向天真在巴士上看到的所有住宅都不一样,在到达住宅区的路上,向天真看到了许多五颜六色、高耸入云、各式各样的建筑物,甚至有一些空气动力建筑漂浮在空中,向天真感到格外兴奋:原来这个世界这么好玩呀~
到了社区中,她发现,原来住的是四百年前的板楼,一律都是七层高,一梯三户,南北通透,有电梯不必爬楼,规整的像是爷爷奶奶住的大学家属区,可以说是几乎一模一样。
说不上不喜欢,但对于向天真来说,和期待中有着非常大的差别。
艾利克斯带着几个人来到17号楼,期间经过了超市、学校、社区医院、集中食堂、商业街、银行等地方,艾利克斯得意的说:“这个地方,是特别为我们沉睡者打造的,怕我们不习惯现代生活,你们看,怎么样?。”
大家边走边看。一个女孩惊呼:“哇!有超市,这里有薯片吗?”
向天真眼巴巴的朝超市瞅了一眼,决定等一下就来看看,除了薯片,她还想吃锅巴、泡椒凤爪、山楂片、蒜香青豆、焦糖瓜子、仙贝、果冻、巧克力……
一众人走到楼下,艾利克斯给大家在楼宇的安全系统中录入了面部、指纹和瞳孔,交代了进门方式和门牌号,并且没有落下重要的信息:身份认证明天办理,今天消费可以进行面部识别,之后直接从补助中扣款。
大家纷纷松了一口气。
向天真的脑子里已经拉出了一张采购清单。
房间是已经打扫好的,直接入住即可。
房间的桌面上放着一张社区地图,向天真数了数,这个社区总共有五百栋楼,粗略计算一下,大约容纳十万多人的样子。
这十万多人,也是有来有往的,26岁以下的青少年拥有自己的集中居住区,成年人在社区中可以自由来去,也可以选择迁出社区去别的地方居住。
向天真现在居住的地方,就是一个“迁出者”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这是17号楼3单元的五层,一室一厅的房间,有一个小小的厨房,社区中有食堂,但是如果能自己做饭,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现在的食物都……不太怎么能吃得惯。向天真想。
溜达了一圈,房间里安置的东西甚至和四百年前没有什么不同,按照科技程度,也许连当初住过的病房都不如。
起居室里有网络电视,打开就可以收看很多不同的频道和内容。有一个双人小沙发。
卧室里面是一张床和一个衣柜。
卫生间里是淋浴和坐便,有毛巾架和镜子。
进门处的一个鞋架和小沙发旁边的书桌以及书架和风格不甚统一,不能确定是不是前屋主留下的东西。
向天真总结了一下:这是一个出租屋的样子,只不过没有租金而已。
确定了房间里的东西,向天真开始准备采购。
首先需要写一个采购清单,没想到,第一步卡在了没有纸笔上。
向天真摊在卧室的床上,真是第一步就卒了。
忽然,她想起来沙发旁边的书桌,里面说不定有纸笔呢?毕竟前主人看起来是个有书读的人。
回到书桌,一个个拉开抽屉,终于在第四个抽屉里找到了一支铅笔和一个用过的小本子。
向天真翻开本子皮,第一页上写着:
“现实生活刺激他,惊吓他,老是闹得他六神不安。也许为了替自己的胆怯、自己对现实的憎恶辩护吧,他老是歌颂过去,歌颂那些从没存在的东西;事实上他所教的古代语言对他来说,也就是雨鞋和雨伞,使他借此躲避现实生活。”
她有些吃惊,即便是四百多年过去了,向天真曾经学过的知识也还牢牢的在脑海中。这是契科夫著名作品《装在套子里的人》的片段。
翻过页去,背面画着一个玻璃瓶,里面画着一个人趴在瓶壁上向外看。
再翻一页,就是空白了。
向天真忍不住开始好奇:
曾经住在这里的人是什么样的?
都看什么书?
他自己是套子里的人?
还是讨厌套子里的人?
他逃出去了?
去哪了?
现在怎么样?
……
向天真想了想,决定不撕下来这一页,而是隔了一页,开始写购物清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