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奇斯微微抬起头,神色十分淡然。
餐桌上摆放着的盂盘内依旧是土豆,只不过采用了别的料理方式。
这一周他命令后厨,用现有的所有料理方式来处理这种食材。
炖煮、油炸、烘烤、水煮......带皮或是不带皮。
口感、风味略有不同,更加印证了帕奇斯的猜想——这是一种适应许多种料理手法的主食。
小麦制作成的面包,不论采取多么复杂的料理手法,最终都无法逃离“烘烤”。厨师们已然进入了瓶颈,无法将料理其他食材的方法运用在小麦身上。
“给你两天的时间,等了足足一周。如果没有我想要的东西,那么你应该知道......”
帕奇斯端起银杯。
杯中酒红如宝石,散发着淡淡的覆盆子和桑椹甜香。
他啜了一口酒,细腻丝滑。
“我......”
哈斯的支支吾吾顿时惹怒了帕奇斯。
“废物!”
帕奇斯抬手就把杯中酒泼了出去,价值十多枚金币的葡萄酒洒在了哈斯身上,那件自己赏赐的衣服顿时被湿透。
信任的部下,在领地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哈斯,此刻却像一个落汤鸡。
生气的不是哈斯没能完成任务,而是那副恐惧、害怕的样子。
很显然——他落入了“未能完成任务,深怕主人惩罚,失去现有一切”的样子。
帕奇斯厌恶,乃至是恶心。
因为这样的人往往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采取一种手段——欺上瞒下。
当然,还有得救。
“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帕奇斯站起身来,“或许我对你有些严苛过度了。”
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温柔细致的擦拭着哈斯脸上的酒水。
“不能容忍失败的领主,早晚会失去部下的忠诚。你应该知道,我比谁都要焦虑,有时候会因为生气而做出不冷静的行为。”
“主人......”
哈斯知晓自己的主人一定会生气,却没想到能在生气以后迅速冷静,并知晓自己的难处。
这几年的追随,虽有藐视“众生”的地位,但时时刻刻都处在如履薄冰之中,因为有太多的眼睛盯着自己。
主人所执行的淘汰制度,从来都是包含任何人,哪怕是身边的近臣。
这也就意味着整个领土内,除了帕奇斯之外的任何人都有机会站在哈斯所待的位置。
“现在的南面正在修建引水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帕奇斯将手帕放在哈斯手里,缓缓回到座位上,“那片贫瘠的土地需要这么大的引水渠工程吗?”
哈斯亲眼去看过,所以笃定道:“不需要。”
但至今都无法忘记老加斯那锵锵有力的回答,将北方领主、他,乃至许多因为淘汰制度而受益的人剥开华丽的外表,露出贪婪、兽性的内在。
“那你告诉我,为了什么?”
哈斯知晓接下来的回答必然得到质疑,但还是说出了口。
“新领主是个理想主义者。引水渠不只是为了灌溉农田,在未来会连接每家每户......税收的作用不是为了给自己增加资产,不是将资产转化为筹码,在冬之国的政治舞台上亮相......”
果不其然,仅仅是几秒钟,帕奇斯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他冷哼道,“我常常告诉你,看待某件事的角度不能单一。你现在告诉我,那是为了理想?动动脑子想一想,立场完全不同的情况下,如何快速进入政治舞台?别忘了这个国家的子爵是如何站出来的!”
如果说在北方有什么领主们无法绕过去的一个坎,必然是至今依旧属于冬寂王管理的一座大型城市。
原本在先代帕奇斯领主即将成功做到【架空王室】的时候,始终处于隐忍、让步的冬寂王祭出了让整个冬之国为之一颤的底牌,那位名不见传的现任子爵,早在冬寂王一退再退,领主们为眼前胜利而干杯的时候,争取到圣教国、同盟、武之国、魔法联邦支持。
以北方只剩下王都作为代价,彻底掀飞了老帕奇斯有望将冬之国王室架空的局面。
在这之前,同盟内部各种呼吁,罕见的出现退步、让步,以帕奇斯父亲为领袖,一口气将冬之国纳入“统治”范围。
“别忘记,父亲是怎么被气死的。”帕奇斯面带阴郁,“同盟不值得相信,只要高一丝丝的利益......他们就愿意直接出卖我们这群全力以赴的领主。”
这片被雪山四面环绕的土地上有着的是被历史证明过的死循环,任何妄图打破的人都只能获得一时的“成功”,就像老帕奇斯挣脱死循环的过程里,看似一步步走向成功,实则在最后依旧挡不住历史的车轮。
这个死循环,即是——同盟的内斗,导致扶持领主们的内斗。
王室不只是冷眼旁观,煽风点火的同时捏着筹码,在不经意间下注。
老帕奇斯想要改掉这个局面,就算还是棋子那也不该成为王室的棋子。
以封地经济崩坏为代价。强权、掠夺、杀戮......一切能用得上的手段,直逼始终在玩“政治平衡”的冬之国王室,企图将其彻底架空。
那些年,世界的目光在两个无法相容的阵营之间的战争上。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忤逆圣教国,不被容忍的“自相残杀”。
但带给同盟的实际利益,以及一份洋洋洒洒几万字,表示再也没有王室掣肘的冬之国,能带来多少利益,着实获取了同盟内部85%的支持率。
愿意帮助老帕奇斯压制住圣教国的“讨伐”。
如果没有现任子爵的出场,成功是必然。
帕奇斯每一次听到“理想”,就会想到父亲的被气死的样子,很容易陷入暴躁。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年轻,经历了很多事。情绪依旧会出现大规模波动,但最终都会冷静下来。
“你所说的‘理想’过于天真,不是新领主要登上冬之国的政治舞台,而是新领主已经在了!你知道为什么同盟最后放弃了架空王室吗?”
哈斯微微摇头。
帕奇斯坦然道:“因为子爵否定了我父亲交给去的【心血】,南部地区因常年战乱导致贫瘠过度,要想抵达我父亲的预期收益,最少得每年投入同盟三分之一的财政税收,持续十五年以上,而且还必须满足人类与魔族处于和平的基础下。”
“难以想象吧?”帕奇斯冷笑道,“那时候谁会认为人类与魔族真的能放下仇恨,双方握着手聊‘和平’?如果还按照我父亲的计划,今天的冬之国富裕程度应该不输给武之国吧?新领主的封地可是同盟标注好价格挂牌出售的一块‘荒地’!”
领主们因为地理、背后的家族,再一次陷入了死循环。
相比之下,腾出手的王室开始专心经营那片贫穷的土地。
从第一次签订和平契约开始,米克斯商会就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经过调查与总结,从那一年开始,冬之国南部地区的经济就出现了上升,有些商品更是反向输出至北方!
现在南边大搞引水渠建造,新的农作物出现在市面上,农田的规划也出现了新的技巧。
在派遣哈斯去南边的时候,他从情报商人那儿获取了最新一手的消息——水门都市里出现了土豆并迅速成为了风口上的热销品,种植资料来源于魔族高层,虽百般遮掩但还是有少部分资料透露给了人类高层。
然而冬之国的其他领主一概不知,纷纷好奇帕奇斯送过来的土豆是什么东西。
帕奇斯恨透了【同盟】。
因为这是**裸的背叛,不只是对他,更是对另外五个始终遵循同盟指令的领主!
一边索要着60万金币,一边在暗地里搞一些动作。明面上是“一家人”“有我一口,就有你一口”,实际上在看到巨额利益的瞬间就把冬之国领主当做了绊脚石!
其最好的证据就是南边的新领主。
当年只需要坚持父亲的策略,何必要派新领主进入冬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