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剑刺破皮肉的声音，清晰的传进秦沅的耳朵里。

她瞪大眼睛，看着没入萧宸肩头的剑。

那人显然是用了十足的力气，剑穿透了萧宸的身体，有半寸也刺进了秦沅的肩膀。

只不过他的剑也无法再推进半分，阴狠的眸中，透着几丝不甘，人就倒进了寒潭。

他落下去的时候，手上还没有松开剑柄，剑被他拔了出去，萧宸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秦沅转头，便见梅谨言的剑又刺进了另外一个人的胸口，她的心这才落下来，赶紧去看萧宸，血从他的胸口后背流下来，她知道他伤得重，有些慌的抬手去帮他压住伤口。

萧宸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一手搂着她的腰，双脚在岸边的岩石上一蹬，两人借着力道滑向了寒潭中间。

秦沅身后的人扑了个空，再向追来的时候，已经被梅谨言割断了喉咙。

寒潭中间更冷，秦沅仿佛一下子就被冻僵了，可是她捂着的伤口，血涌出来，像是要烫伤她的皮肤。

“萧宸。”秦沅急得不行，转头看着梅谨言解决掉所有的杀手，便赶紧道，“快，快去岸边，你流了好多血。”

“没事。”萧宸微微皱了下眉头，把秦沅带到了岸边。

梅谨言抬手把秦沅拉了上来，也迅速的拿了披风罩在她身上，眸光落在她肩头的伤口的时候，眼里闪过几丝狠戾，又扫了一眼她腰上的伤，才转头看向自己上了岸的萧宸。

秦沅拉紧了披风，梅谨言虽是内侍，但……至少曾经也是男人。

萧宸从自己的衣服里翻出一包金针，简单的刺穴止血。

“萧公子，本监的马在那边，你受了伤，便先回去吧，本监会在这里照顾公主。”梅谨言收起了长剑，开口道。

萧宸抬眼看向梅谨言，眉心慢慢隆起，“不必。”

“萧公子是担心本监照顾不好公主？”梅谨言轻笑了一声，“公主自幼便由本监照看，可从不曾受过伤。”

萧宸眸光一凛，二人的对视里都漫上了火花。

“萧公子，你快回去吧。”秦沅赶紧开了口，“我……本宫没事，伤口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萧宸看了看，思索了半响，才终于翻身上马离开。

又一队神策军出现，收拾了寒潭边的尸体，然后消无声息的退下。

秦沅在梅谨言的搀扶下，重新下了寒潭，这一次只能靠自己扶着岸边防止沉下去，她看着盘膝坐在地上的梅谨言，微微抿了抿唇，她从未见过他出手，今天这还是第一次，“本宫都不知道梅司监的武功这么好。”

梅谨言看着她，“不如驸马深藏不露的多。”

秦沅看着旁边的血迹，“你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么？”

“不知道，但大概不是冲着公主来的。”梅谨言如实道。

“应该留个活口的。”秦沅叹了口气，起码知道对方来历，以后才能有准备。

“公主衣衫不整，看了不该看的，怎么能留活口？”梅谨言的声音微冷，“更何况还伤了公主，万死难赎其咎。”

“梅司监。”秦沅看着他，半响才道，“若不是你刚才提起，本宫都忘了，你曾在本宫的宫中伺候过。”

梅谨言的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道，“宫中奴才那么多，公主怎么会一一记得？”

“你会不会觉得本宫无情？”秦沅又问。

“小人只会记得公主对小人有再造之恩。”梅谨言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重生许久，虽然偶尔见过梅谨言，但是没什么交流，有些事倒是忽略了，“那日看过《五公子》的戏，本宫做了一个梦，梦到真的嫁给了木孤桓。”

“公主不必担忧，那日宫中的事情小人自会处理。”梅谨言微皱了下眉头，开口道，“况且，小人也不会容许公主嫁给那种卑鄙无耻的人。”

秦沅轻笑了一声，双臂搭在岸边，下巴垫在手背上，“真巧，在本宫的梦里，也梦到梅司监阻止本宫嫁给木孤桓，可梦里的本宫像是个傻子，不仅执意嫁给他，还让父皇把你赶出了宫。”

梅谨言看着秦沅，没再接话。

“梦里过了好多好多年，本宫过得也不幸福，后来起了战事，我军节节败退，好多人都觉得战事和本宫相关，本宫是个罪人，于是本宫就被送到了敌营。本宫在阵前万箭穿心而死的时候，也有人以身相护，只是梦里本宫看着他，却根本不记得他是谁，今日看着梅司监，才发现梦里护着本宫的人，是梅司监。”秦沅继续道。

“秦国江山稳固，将士勇猛，即便起了战事，也会迅速平息，皇上疼爱公主，又怎么会送公主去敌营？再者，公主千岁……”

“梅司监。”秦沅打断梅谨言的话，“也许，在本宫的内心深处，只是还记得小时候从树上掉下，是梅司监接住了本宫，所以梦里就觉得，如果有人护着本宫，那就应该是梅司监吧。”

“任何时候，只要小人还有一口气在，都会护着公主。”顿了顿，梅谨言才道。

是啊，如果梅谨言一直在，就会帮父皇分担很多事情，父皇也不必太过劳累，英年早逝，“我知道啊，谨言哥哥。”

“公主，君臣有别。”梅谨言虽是出声提醒，但是整晚以来，眼里却是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柔和的光。

“这里又没有别人。”秦沅顿了顿，才又道，“这几年，你在宫中过得也不容易吧。”

前世，梅谨言并不是她让皇上赶出宫的，父皇对梅谨言宠信有加，她就听了木孤桓的话，一边找御史弹劾梅谨言，一边联络那些曾经被梅谨言抄家的势力，甚至污蔑梅谨言在她宫中伺候的时候轻薄于她。

要人性命的话，对她来说，也没觉得多严重，只觉得他想要拆散她和木孤桓，是最可恶的人，活该下场凄凉。

父皇自是不信梅谨言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但是墙倒众人推，父皇没办法为了一个内侍，无视满朝文武的上奏，可他也不愿处罚梅谨言，最终只是放梅谨言出了宫。

梅谨言曾经有多么的铁腕，离开皇宫之后，就过得有多惨。

人人都可以踩一脚，跟他有仇的人，更是加倍奉还。

只是……那时候的自己，沉浸在终于可以嫁给木孤桓的喜悦中，早就把梅谨言忘之脑后，甚至，在她的生命里，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一个人。

以至于她在阵前，有人为她挡箭的时候，她很是诧异，但后来那些撕心裂肺的疼，让她在断气之前，都没想起这个人是谁。

“公主，你可有什么不舒服的？”犹豫了片刻，梅谨言突然开口问道。

“没有。”秦沅摇了摇头。

“有人跟小人说，公主变了，今日见了，倒确实是变了。”梅谨言轻声道。

“你以为本宫刚才说的话，是因为中毒说的胡话么？”秦沅拧着眉，盯着梅谨言。

梅谨言神色如常，眉间带着些许笑意，“确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