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愣了愣,显然他并不清楚皇室子女的收入来源,是要靠实食邑封地得来的。公主在出嫁之前,是没有实食邑封地的。在林舟想来,只要是皇室之人,想必都是家财万贯,但实际并非如此。
“三十贯,只能买三首而已,这可不好打折啊……”林舟盘算着,很是焦虑。忽然他灵光一闪:“不如殿下立个字据分期付款?每月一期,分他个一百二十期。不过这样可就不能打折了,且还多出的六百贯要当做利息支付,殿下您看如何?”
“你这个……田舍郎,钻钱眼里的乡野村夫!本宫说了,不、许、卖、诗!再提此事,本宫抽死你!”
高阳几乎是咆哮出来,一双杏眸差点没喷出火。
这家伙居然将高雅的诗句与金钱联系在一起,简直就是一种玷辱。刚才那些名篇,真是出自他手么?白瞎了这么好的才华!真想给他两拳啊。
“为何,大唐律令里有这一条吗。”虽然大唐律是你家颁布的没错,但也不是你公主一句话就能言出法随的。
“没有,不过我不准你卖,你有任何办法嘛?你难道还想去告我?去啊,你去衙门状告本宫啊~”
高阳公主昂头叉腰,娇蛮无比的说道。
林舟真想给她来一发暴击,这是公主还是泼皮无赖啊。货真价实的公主病是真的伤不起啊。
“兄弟,你有这般才华,何必计较这区区几千贯?和某一起去征战沙场岂不快哉!某这就给陛下上书,请求陛下征伐吐蕃!”
还处于热血状态中的程处默,充满斗志的说道,话语铿锵有力。经过林舟对他的‘治疗’一事,程处默对林舟已经深信不疑,连称呼都变得熟络起来。
林舟看他的眼神如同看弱智,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文成公主与吐蕃和亲就在三年后。但现如今,恐怕李二就已经在考虑这件事了。你一个武侯头子上书要请战?不怕被你爹捆回家抽死?看来自己那一剂猛药的效果有些过了,导致这家伙完全上头。
“程兄,并非只有战场上才能建功立业。”林舟出言提醒道。
“哦?还有什么办法?陛下说要文治天下,这方面老爹他都不在行,某就更不行了。”程处默道。
“如今天降雪灾,流民四起。若是能赈济所有流民,度过这场灾难,让百姓安居乐业,这功劳不亚于一场胜仗。”林舟道。
程处默眼睛亮了亮:“是了!某这就回家拿钱,开设粥棚,赈济灾民!”
林舟:“……”
我要是你爹我绝对杖毙了你。
“程兄,这么做是杯水车薪。就算耗光家财,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灾民数万,你能救得过来么?”
程处默闻言顿时蔫了。
高阳公主哼了哼,“你这满脑子都是钱的家伙,还想赈济灾民?你自己不就是个灾民?”
闭嘴,小娘皮!
林舟咬牙腹诽,要不是你,小爷我今天就可以摆脱灾民的身份了!
“只要有三千贯本钱,某不仅可以赈济所有灾民,还能源源不断的赚到钱!”林舟瞳孔深处有火光闪烁,那是对金钱的渴望之火。
充满铜臭味的人生,才是最让林舟陶醉和向往的。
“就你?我父亲为流民之事殚思极虑,日夜辛劳斋戒祷告,更是耗费钱财无数。若三千贯钱就能解决,父亲他这般辛苦又是为何?你这田舍郎,真是大言不惭。”高阳一脸不信。
“老林,区区三千贯钱,对卢国公府来说不算个事儿!”
林舟闻言微微颔首,但他还有所顾虑。
流民问题自古以来对君王来说都是大忌,若非君王授权,即使你解决了流民问题,恐怕这也不是功劳,反而会成为悬在脖子上的一把屠刀。
高阳冷哼一声,“我看你还是歇歇吧,父亲已经下旨,让皇兄们去赈灾了。长安内城归太子殿下管,不会饿死你这家伙的。”
“殿下,敢问频阳县归谁管?”林舟忽然话锋一转,问道。
“频阳县?那是晋王的封地。”
林舟闻言心中一喜,这就好办了呀!
晋王李治可是以后的皇帝,这份功劳送给李治,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既如此,程兄你便回府准备吧,越快越好!”
程处默见林舟拍板,顿时激动不已,以短跑冠军的速度往家冲刺!建功立业,封妻荫子,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也就这憨货能被你骗到,喂,你闲着也是闲着,继续用糖浆作画给本宫看呗。”
高阳眼睛滴溜溜一转,装作随意的说道。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家伙用糖浆作画的本事,如同鬼斧神工一般,真是百看不厌啊。用糖浆画的美人,到现在都不舍得吃呢。
“殿下,天色已晚,您还不回宫吗?”
呵呵,我就是躺在地上喝水等尿,也不会免费画给你看的,小娘皮。
“你是想等我回宫,好继续卖诗?”
“殿下,这都快到闭市的时间了,某想卖也卖不成了啊。”
隆冬的白昼格外短暂,天空已经黑压压的,片片雪花开始降落。
林舟将大小包裹打包好,一齐扛在肩上,出了东市左门,距离最近的就是平康坊。
因为无聊才跟了过来的高阳,顿时一脸嫌弃。
“真是没想到,你这田舍郎还有一颗登徒子的心。哪怕是饿死,都要惦记这风月之地,我看你迟早也是死在女人肚皮上的货色。”
林舟的适应能力很强。
比如这小娘皮的毒舌,现在就已经影响不到他,依然是波澜不惊,朝一间酒楼走去。
白天吃了些糕点和炊饼,但现在已经消化完了。虽然高阳阻碍,让自己少赚许多钱,但好在有程处默那家伙的十贯钱,足够敞开肚子吃。
“殿下,某在吃饭,你跟来作甚?”
“只准你吃?”
“可你吃的是某点的菜。”
“本宫没钱了,况且那枚琉璃戒指可不止十贯钱,吃你一顿饭怎么了?”
……
夜幕降临,漆黑的夜空中飘荡着鹅毛大雪。
酒楼里面依旧是热闹非凡,街道两旁亮起昏暗的火光,映照出蜷缩在墙角的流民。
他们每个人都非常邋遢,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分不清男女。因为寒冷瑟瑟发抖,脸被冻得乌青,神情麻木的蜷缩着,甚至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
“阿豆,阿豆你醒醒……”
忽然,死寂的巷子里,传来妇人轻微的呼声。
她灰头土脸,分辨不出年纪,怀中抱着一个约莫四岁大的女童。女童脸色呈现病态的苍白,呼吸十分微弱,眼看着是要不行了。
妇人轻轻的喊了几声不见女儿回应,却没有向任何人求救,只是重复呢喃着孩子的名字,两眼呆滞的望着前方,瞳孔已然空洞。这样的事情,她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终于,妇人感觉到两道热流从脸颊滑落,她无声的呜咽着。但能做的,也只是把孩子抱得更紧一点。
“大娘,快把这碗糖水给孩子喝了。”
清澈的声音在妇人耳边响起,她蓦的抬头,看到一张略显稚嫩而又清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