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打定，我便大摇大摆向溪边走去，那几只小鹿歪着头看我，等我靠近了，便蹭蹭蹭地跑开了。我也不做理会，毕竟鹿比较大，肉烤起来又柴又硬，口感还比不上嫩牛肉哩。但要说这烤鱼，往肚子里塞上一把蒿草，只需加上点精盐，不必过多调料，烤出来那可是又香又嫩，滋味比得上肯德基的嫩牛五方。

我想着这些事，不知不觉口水已经流到了衣襟上，这时我才忽然察觉，于是猛地吸了一口，才把流下来的口水都抽了回去，吧唧吧唧嘴儿，好像已经尝到了烤鱼的香味儿。

走进一看，溪水清澈见底，在黑色白色赭色石子铺成的底子上边，果然浮游着几条白地儿黄花的大鲤鱼，那些鲤鱼瞪着溜圆的大眼睛看看我，懒散的游到了另一边，也不游远，也不怕我，好像就是在等着我去抓。

要么说机缘机缘呢，起先我最烦别人跟我讲这些话，但如今应景儿，才觉得这句话甚是可爱。眼下这鱼，又肥又嫩，又懒又傻，不正是机缘，等着我烤么？老天果然不会饿着可怜人的肚子啊。

我卷起裤管，慢慢趟着溪水，用舌头舔了一圈嘴，拔出手中的藤剑，猛然向一条锦鲤尽力地刺去，不料那鱼将肥硕的身体一扭，从我的胯下逃走了……

奶奶的，再试一次，我捡起水中的剑，瞅准时机，屏气凝神，将它“嗖”地一声掷了出去，倘若是丢标枪，这一发不说得冠军，也准能拿个奖牌了。可是那鱼仿佛鳍下抹了油，再不就是安了推进器，只一眨眼的功夫儿，就从一块石头旁滋溜蹿到了另一块石头旁，藤剑“当啷”一声，插进了一块石头里，柔韧的剑身摇摇晃晃，在水中漾起了一圈圈的波纹。那些鱼见着波纹，这下可是提里吐露地跑得更远了。

登时，我心中郁闷，万分焦急，气冲天灵盖，两眼冒出凶光，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拔起那把藤剑，运起剑气，瞬间整把剑泛起了黄色的剑光，周围的树干呼呼作响，树叶哗哗地落下，林中的各种小鸟被惊得飞起，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这边旗杆子用嘴叼了手中的半个苹果，一手抱着树，另一只手搭起了瞭望的姿势，看起来就像花果山上的猴子。而麻雷子胡乱地将两手的蘑菇全塞进了嘴里，然后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好像很期待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老中医则依旧背个手，然后捋着他的山羊胡子，眯着眼向我这边望，我察觉到他脸上好像浮现起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又似乎对着我点了点头，他是赞成我呢，还是想看笑话呢？

顾不了那么多了，一会烤了鱼你们别想吃一条，让你们眼巴眼望！

“喝！”我大喊一声，将全身力道劈向溪水，一瞬间，一道黄色的剑气冲了出去，水里就像鱼雷爆炸一样，整条小溪的水四处飞溅，喷了我一脸。有趣的是，刚才气得我不打一处来的鲤鱼此时连同溪底的石头都一齐飞了起来，在半空中停滞了几秒，又稀里哗啦地落了下去。

看着那些落在草地上的鱼活蹦乱跳，一个个张着大嘴瞪着大眼睛，我不仅捧腹大笑，鱼啊，我有鱼了！我将藤剑收入剑鞘，大步流星地上前捡起两条肥嫩的大眼鲤鱼，高高的举过头顶，冲着老神医他们摇了摇，巴不得赶快炫耀一下自己的战利品。

可就在这时，我察觉到手里的两条大鱼有了异样，它们变得又细又滑，好像还粘着粘液。我下意识一瞧，吓得“妈呀”一声，将两条不知是鱼还是蛇的东西撇了出去，自己则一个腚墩儿坐在了草地上。这时候，我才看见，那些落在地上的鲤鱼都变成了不同颜色长短不一的草蛇，吐着口中的信子，扭扭曲曲地向不同方向爬走了，它们有的直接钻进了某块大石头里，有的则钻回了溪里，重新变回了一条大眼儿鲤鱼。

正当我魂不附体又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讽刺的掌声，我回头看看，是老中医挺着那撮山羊胡子向我走过来了。

“造化呀，造化。这溪里的鱼几千年都不曾受人点化，所以至今还是鲤鱼，刚才经小兄弟这一点播，终于进化成小龙了。”

“你说啥？”

“小兄弟有所不知，这洞中的每一处均为圣地，每一物均为灵物，灵物自然与外界的飞禽鸟兽有所不同。适才小兄弟释放真气，无意间点化了这溪中的几条鲤鱼，使它们离成为真龙又进了一步啊，这不是造化是什么呢？”

“龙，这世上真还有龙么？”

“不然小兄弟觉得有什么呢，难道你觉得方才手中的鲤鱼变成了七色蛇，是你饿得头晕眼花了么？”

“这么说我是做了好事了!”

“正是如此，小兄弟真气浑厚，果然是当今武学界的练武奇才。”

“我做了好事，它们高兴了，可是你告诉我现在我该吃什么！”

“那，苹果。”老郎中将袖中的一只苹果拿出来递给我。

“不吃!”

“难不成小兄弟还想试一试捕鱼？”

我瞥了一眼这个臭老头，心想方才自己用了十分力气不仅没捞到鱼，反而成全了它们，现在才知道这里的鱼活了几千年，比人都精，也不可能抓到。臭老头子这么问只是想让我再出一次丑，多普渡几条鱼而已，万不能中了他的激将法。但鹿肉又不好吃，苹果又酸，这如何是好呢？我灵机一动，不如反过来挑逗一下这个老头儿。

“唉，依你们的逻辑，我渡这些鱼也是天意，它们有几条变不成蛇也是天意，可是这天意成全鱼也不成全我，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肚里空空，怕是到了也吃不上一顿饱饭了。”说着，我摆出了万分颓丧的神情，垂头丧气，同时又露出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儿望着老郎中，像在求他。

这是我沿街乞讨时候的一贯做法，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这套看家本领我可是走到哪都不会忘了的，只要对方不是铁石心肠的金刚菩萨地主黄世仁之类，保准都能赏个铜板，又或者给口饭吃。何况老郎中是个白衣天使，怎么也螚动动恻隐之心了。

不料老郎中慢慢悠悠地问我：“小兄弟觉得我那徒儿给你的苹果味道如何。”

“又酸又涩，难吃至极。”

“是了，我也觉得又酸又涩，可是我那徒儿吃得却是又香又甜，甚至比那外边最好的贡果还要强百套，兄弟可知为何？”

说也奇怪，我看那苹果也分明又红又圆，可是吃在嘴里的确又酸又涩，完全不是两个世界的产物。

“你这老头上了年纪净胡说，我觉得是你徒弟常年吃这里的奇珍异果，没了正经味觉。”

“哈哈哈哈，小兄弟真是风趣，其实这洞中有一规矩。”

“什么规矩？”

“欲取其华，必施己力。”

“什么意思……”

“就是自食其力呀，小伙子，哈哈哈哈。”

“不然呢？”

“别人丢给你的一切食物，都会变得又酸又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