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提心吊胆半晌,夏幻枫轻描淡写几句。
“我们想在武林之巅站稳,便不能让自己陷入腹背受敌。对于桃七帮,我们是蚕食,以桃七帮目前的状况和陶七娘的能耐,即使不联姻,我们挤掉它只是迟早的事。天一帮与申屠世家中,我们必须选择一个朋友一个敌人,若是明夷,会如何选?”
明夷犹豫了会儿:“如果两边都关系不差,我会选更厉害的一个,在一般人的眼中,天下第一帮依然是天一帮吧。”
“我会选申屠世家。”夏幻枫懒洋洋说道,“在商人与土匪之间,我更愿意与土匪打交道。”
明夷有些想乐,这话说得十分形象。龚君昊是十足的商人做派,包括叶,说个话都要绕三圈,对谁都是满脸笑,背后捅你一刀防不胜防那种。申屠兄弟则是凶相外露,彪悍之气难以掩饰,活像山上的土匪头子,相比而言,实际上要容易相与些。
当然,最近明夷对申屠世家的好感也是飙升,接着说道:“一般人眼中,天一帮占有,在我看来,申屠世家才是真正的武林霸主。”
夏幻枫有些兴致:“哦?如何见得?”
明夷斟了杯稠酒,喝来很是顺口:“我原担心申屠兄弟草莽出身,行事少了精细与智谋,不能远虑,如今看来,是我偏颇了。申屠能与世家结交,暗中扩展势力,毫不为江湖所知,绝不是无谋之人。我亲赴洛阳所见,申屠帮派内秩序井然,帮众精神昂扬,列队有序,可见帮派内众志成城。反观天一帮的营地,兵器散落,帮众有颓唐之感,不可同日而语。”
夏幻枫笑道:“那是自然。申屠兄弟以义立帮,平日吃用穿度与帮内兄弟并无二致,凡有大的进项,必与弟兄同乐,因此备受爱戴。我了解过一些他们的帮内规矩,层层管束,严进严出,凡有损害弟兄者,必重罚。条目细致,执行有专,我也是极其佩服。反观天一帮,帮主执事与帮众之间更似雇工,且帮主夫人的亲族都在帮众任重职,帮内有怨言。”
明夷点头,心领神会。这些大帮派,已如同企业集团。天一帮这般重裙带关系,又无企业文化支撑,一旦遇上挫败,尤其是经济重创,无法给帮众及时发安家费,只要稍给些甜头,势必大量倒戈。因此,天一帮看上去高高在上,实则摇摇欲坠,规模越大,越是沉重,如大象之舞。
“所以,你打算欺瞒申屠兄弟,一直这样下去?”明夷无法不想到洪奕,她还盼着夏幻枫能早日归隐,与她共谐连理。
夏幻枫轻笑:“待上官能与他抗衡,有没有我的存在已经不重要了。”
明夷也无心再问。夏幻枫的选择是对的,他的眼光与头脑已经超越时代,或许,他才是这部戏的ss吧。难以想象,还会有比他更厉害的人物。
夏幻枫似有些疲了:“我得休息会儿,晚上怕是又要陪申屠又喝到天明,唉。”
明夷叮嘱了几句,便自行退了。
如果明日取到药,她需得立刻送往医庐,今晚也需养好精神,那一路不是平坦大道,只希望天公作美,山路好行些。
想了下,还是去行露院找洪奕将就一晚。明日一早与她同去容异坊等郑灏的消息,药一到就出发。
洪奕见明夷赶来,也是喜出望外,听得郑灏取药之事,直言定要陪明夷上山,怕她一人不安全。言谈间有欲语还休,明夷知她心中所想,笑道:“不用担心,今晚夏幻枫不会来打扰你我,他还得陪着申屠又喝通宵。”
洪奕皱紧了眉:“那人要是喝醉毛手毛脚怎么办?”
明夷哈哈一声:“人家也是有头有脸江湖大佬,不会做这么没水准的事。何况,万一是你家幻枫硬要坐人家大腿呢?”
“哪边屁股坐的,我把他哪边打烂。”洪奕咬牙切齿状。
“两边呢?”明夷就爱看她着急。
洪奕狠狠瞪她一眼:“那我就把他打成半身不遂,下半辈子我伺候他就是了。”
“好狠的心啊。”明夷打了个哈欠,真有些疲惫,“你以前还挺爱看腐文的,怎么现在改性子了?”
“别人怎么腐都行,我的男人不行。”洪奕哼了声。
“双标。叶公好龙。”明夷嘟囔几句,不顾洪奕嚷着让她洗澡,倒头就睡。
早晨洪奕起得比明夷更早,梳洗打扮早就停当,颇用了点心思。今日要爬山,她找了两双皮靴来,给明夷也备了,否则她脚趾又要再伤一次。皮靴必配胡服,她终于可以尝试师娘子箱底的特制胡服,上衣是宽袖收拢,浅蓝色半透的丝质隐着粉色牡丹花纹,腰封很宽,银线绣制,显得腰身盈盈一握,既便于行动又不失妖娆。
给明夷准备的也是一样风格,稍低调些。明夷又要了两只纱笠,可遮阳也防备骤雨。
洪奕觉得有趣,将纱笠戴上,撩开面前的粉色薄纱,嫣然一笑,细心描绘的凤眼淌满风流。明夷笑道:“画那么仔细作甚,一会儿爬山出了点汗就更不好看。”
洪奕细细又上一层唇脂,左右顾盼,铜鉴在手中东照细望,还算满意:“你家时之初不在长安,你当然可以随意。我一会儿可要见到我郎君,岂可毫不修饰在他面前?”
明夷转动了一下脖子:“怎么你们晚上都关了灯行房吗?”
洪奕瞥她一眼:“怎么对我闺房事这么感兴趣了?”
“没兴趣,我只是想知道老夫老妻了,难得他没见过你没修饰的模样?”明夷踩了睬脚下的皮靴,还算舒服。
洪奕懒得理她:“哪怕千次万次,也要有头一次遇见时候那样要求自己,否则岂不是越来越无趣。”
明夷微微皱着眉,摇着头,凑到她身边:“只可惜,还是不如夏娘子美貌。”
洪奕一梳子砸到她头上:“你这么讨厌,不怕我不陪你去吗?”
“不怕,你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怕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