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言听言,一蹦三丈高:“师娘就是好,还请喝花酒!我去叫邢卿。”
明夷拦住他:“他不得看着容异坊?何况,他去了你还能好好喝花酒吗?”
成言挠了挠头,嘿嘿笑道:“也是,他在行露院呆了那么多年,应该也不想去玩了。师父师娘稍等,我关好铺就来。”
时之初看了眼店铺里的情况:“我们先去,等你。”
没等明夷说话,时之初已经扶着她上马,穿过西市,一路往东。
明夷不解:“为何不等他?”
“难得与明夷并肩策马,难不成多个人高马大的孩子十分有趣?”时之初难得任性。
“哈哈,我以为你是真的很喜欢他。”明夷一直想不明白独来独往的时之初为何会收了这么个徒弟。
时之初笑道:“他有我所缺的东西。”
明夷假作糊涂:“是何物?”
“希望,笑容,好奇。”时之初答道,“当时他执着跟着,一定要拜师,我赶不走,也不能把他打断腿,就留着了。当个打杂的也好。”
明夷深以为然:“他真是我见过最正能量的少年。”
时之初疑惑道:“正能量?”
明夷挠了挠头,想想怎么解释:“那是我们那个世界的说法。就是说,这个人为人处世都愿意往好的方向看,积极乐观,从不怨天尤人,这种气质能感染身边的人,让其他人也积极起来。”
时之初觉得有趣:“是啊,这个形容应当极为准确了。成言遇到任何问题,都会想解决的办法,而不是抱怨。在他生命里,似乎没有阴霾存在。”
明夷看了他一眼,有些心疼,本来一个阳光幸福的年少时光,是一个人应当有的,即使自己遇上父母离异,渐行渐远,那也是成年后的事。童年至少是开心的,而他的童年,和邢卿、连山竟有相似之处,充满了生离死别之痛与人生无常之苦。
邢卿,选择了用复仇之心去对抗回忆中的黑暗,让生命为了复仇而活,或者说,如果没有遇上成言,他会逐渐黑化。连山,选择了忠诚与献身,用对明娘子的绝对忠诚甚至丧失自我来寻回生的意义,如果不是因为明夷代替了原来的明娘子,他会在抖的路上越走越远。
时之初显然比他们坚强独立很多,但即使如此,他也一定曾度过无比痛苦无助的时分,在被迫苦炼武功时,服用有害的提高内力药物时,为了家族或者说伯父的利益为了阿爷的平安而为人驱使时。他对韦澳的崇拜,对其理想国的认可,便是他所寻找的自我拯救之道。只是在明夷看来,旁观者清,韦澳不过是另一个令狐而已。
明夷能为他做的,就是越来越深入他的内心,让自己的感情成为他生命中的支撑,也让自己手中的权势和财富成为未来两人对抗敌人的资本。
想到此,明夷胸中一团火熊熊燃烧,所有的沮丧和失落、迷茫和困顿,都被燃尽,只剩下满满的斗志。
只说了句:“之初,有我在,你的生命里也不会再有阴霾。”
说罢,明夷自己觉得矫情,东张西望找些其他话题来,说今晚为何还未有月亮云云。
明夷感觉得到时之初一直看着她,眼光似有温度,可自己刚说过这么酸的话,还是有些害羞。
“伸手。”时之初说道。
明夷愣了下,伸出手掌,轻飘飘一件东西落在掌心,一阵暖融融的甜香,再看,原来是一小簇金黄色的秋桂。她深深呼吸,那种让人心情愉悦的香气融入了身体,极高兴:“何时摘得的?”
时之初说道:“你方才似在神游,我路过一家院墙,闻到香气,便飞身去取了一簇来。喜欢吗?”
明夷忙不迭点头:“喜欢,有很安心的香味。”
时之初说道:“明夷于我,正如此金桂。被这带着暖意的香味围绕着,便觉得世上一切都变得毫无狰狞之感,自然便有笑容,饮水都觉得甜。”
明夷心花绽放远胜手中丹桂,更觉得自己所说的比他相比完全算不上肉麻,赞他:“之初何时学得如此会讨人欢喜?”
“不用学,每分每秒所思,都是想你欢喜。”他又来一发重击,轰炸地明夷头晕眼花,不知何往。
好不容易平平安安到平康坊,夜色已落,华灯初上,沿路青楼酒肆招揽客人的小娘子们见两批骏马上两位郎君,一位气宇轩昂,一位清秀儒雅,都是心尖上中意的客人,卯足了劲来拉客。
有个浓妆艳抹看上去年岁不小的,干脆拉住了明夷的马头:“小郎何处去?不如来我这儿,银两多少都成。”
明夷一下子被拦住,吓了一跳,心有余悸。时之初拉过她的缰绳,替她稳住,可眼前这情况,他也没有经验,这人说不听,打不得,饶是难缠。
明夷镇定了下心神:“约了官家在行露院,速速让开,岂有当街拦客的?我倒要问问坊正怎么管治?”
那艳妆娘子立刻缩了手,退到一旁,仍有不甘:“行露院的小娘子哪有值那么多钱。”
旁边又有几个围上她,一道大声帮腔:“是啊,搞了几个扬州的来,就要抢走我们所有饭碗,这是何道理?”
有野蛮的:“若让我没得饭吃,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明夷皱着眉,策马而过,心里不免有些担心,看来殷妈妈走了之后,洪奕怕是镇不住这条街,迟早会吃亏。
到行露院,果然景象不一般。看来里头早已客满,门口围满了想要进入的男子,有扼腕叹息来得晚的熟客,有恨未提前拜帖特意前来却不得其门而入的外地商人,也有似是有些官威的,在跟灵儿争执,说要师娘子出来问个清楚,为何不让进。
灵儿忙得一头汗,倒是未失去原本的冷淡气场,只说:“明日请早,先送拜帖。”
还是吵吵嚷嚷,明夷使了个眼色,让时之初挡住她,混到门前,拉住灵儿,低声说:“我是丰明夷,这怎么回事?”
灵儿见是明娘子,立刻一脸苦相:“最近扬州花魁们都开始接客了,闻名而来的客人太多。恐怕娘子你这一时半会儿也进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