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用过,储娘子已有疲惫之色。想来这一路奔波,也并不轻松。夏幻枫安排她母子二人沐浴休息,待晚上再去行露院继续饮宴。
储娘子听到行露院三字,面露犹豫。而储伯颜则无法掩饰他的期待,看着他的阿娘,眼神里既有惧怕,又充满乞求。
明夷看他着实可怜,看夏幻枫一副幸灾乐祸模样,忍不住劝道:“那里虽是声色之地,但还有些规矩,我们带伯颜同去,让他长长见识也好。去过长安最好的烟花地,便不会被下九流的场子所骗。”
储伯颜连连点头,储娘子见拗不过他,叹了句:“那边在旁看着,不许胡闹。”
储伯颜向明夷送去个感恩的眼神,虽然被储娘子严加管教着,毕竟还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少年。
母子二人回了房,明夷等着夏幻枫回来,看有何安排。见花子贤悠悠然在那儿自斟自饮,毫无起身的意思,明夷有几分不解。
花子贤笑道:“幻枫让我们来,自然不会是吃顿饭那么简单。大婚之日越来越近了,代帮主交接也迫在眉睫,我们也是时候坐下来谈谈了。”
明夷心照。一向她也猜测花子贤是夏幻枫的人,只不过从未当面证实过。如今他终于算是开诚布公,看来夏幻枫与他也说清了自己的底细。
明夷想了想,挑了个不显山露水的说法,问道:“你与幻枫是何契机能如此熟稔?”
花子贤晃着酒杯,说道:“我自知资质有限,若想成就大事,必须跟随最强的人。我所遇到心智最强者,非夏幻枫莫属。而武功最强的,是时兄。如今你二人合力,岂有不成的道理?”
明夷浅笑道:“子贤也是极为明智之人,能让幻枫青眼相看的,都不是庸才。”
夏幻枫走了进来:“明夷是在自夸吗?你何止不是庸才,你可是我大唐最有谋略胆识的女子之一。”
明夷掩口而笑:“幻枫谬赞了。”
三人也不再客套,将门关上,把如今局势分析了一番。
听得明夷预备说服储娘子的一番理论,夏幻枫大为振奋:“相信明夷出马,定能马到功成。肖氏夫妇,我却到如今都没有办法找到他们的破解之法。”
“之初此去,就是为了探寻肖氏夫妇的来历。无论他们什么来头,我们只要确定两点,第一,他们过去与石若山并无瓜葛,第二,他们不是其他帮派来的探子。”明夷说道。
花子贤摇了摇头:“他们应当不是其他帮派的人。我在扬州一直关注他们俩,石若山对他们十分信任,帮派所有财帛几乎全数在他们手中。如果他们是帮派的敌人,早就可以将上官帮派一击寂灭。何况,如果他们是三大帮的人,幻枫的身份早就被揭穿了。”
夏幻枫点了点头:“是,如今的江湖,没有金银就等于灭帮。所有帮众都会立即反戈,对大多数人来说,求个温饱,养家糊口才是最根本的。”
“那只要排除他们和石若山的关系就好,如果他们只是单纯想在帮中任职捞油水,我便满足他们,给更高的价码,他们没有理由不支持我们。”明夷始终相信,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因为钱,可以源源不断去赚。
夕阳西下,储伯颜一早就出了自己的房间,跑到一楼柜台上看客人来来往往,不停往楼上观瞧,焦虑地等待自己的阿娘下楼,好出发去行露院。
夏幻枫、明夷和花子贤已收拾停当,在一楼坐着,悠闲品茗。
储娘子一下楼,储伯颜便急忙奔了过去,扶着她,分外殷勤。储娘子怎会不知自己儿子的心思,苦笑着摇了摇头:“走吧。”
夏幻枫起身说道:“行露院距离东市很近,我们不如步行前往,也好带着伯颜看看东市的繁华。”
储娘子点头应允。储伯颜喜笑颜开,跟着花子贤,寸步不离。
东市一般店铺都到了打烊时候,并无白日的热闹,但一走入平康坊,那就是另一个世界。
灯红酒绿,玉臂招摇,见到打头这两个男子,一个健壮端正衣着华丽,一个面容俊秀少年气质,沿街揽客的小娘子老妈妈都涌了上来,恨不能连拉带扯。
夏幻枫见储娘子就快要发火,连忙带着明夷走到储伯颜前头,这两位娘子可是东市出了名的厉害角色,哪有人不认得,也都知道她们定是去行露院,便都退了下去,招揽别的客人去了。
储伯颜有一丝沮丧,花子贤在他耳边说道:“这些庸脂俗粉不用搭理,一会儿有更好的。”少年便红了耳朵,热了脸,把步子跨得更大了。
行露院门口依然排着长龙,大概多是新客,听到平日门槛极高的行露院如今只要早一日两日登记便能入内,见到扬州来的花魁,便都一窝蜂前来。
看到这场景,明夷才想起始作俑者晚晴。有几分担心,轻声问夏幻枫:“你要不要回避?我带着他们去就好。”
夏幻枫嘴角一挑:“我就是想去会一会她,看她究竟有多少道行。”
明夷也并不是很担心,毕竟夏幻枫的女装出神入化,连那么精明的龚君昊、叶和申屠兄弟都没看出破绽,没道理被她看穿。但危险的是,其他人都未见过冯桓,而晚晴不止见过,还似乎对格外留意。
明夷犹豫道:“我怕她是敌人的探子,你的安全就有问题。”
夏幻枫豁达一笑:“走一步算一步,这个赌,很有意思。”
知他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连自己生死都可以当作赌局,明夷也无可奈何。
灵儿远远见到明夷,招了招手,从人群中挤出来,把他们一行人带入院中。排队的客人喧嚣不止,灵儿一脸冷漠:“这是我们行露院的贵客,每一日都包了专属雅间。谁若想长包雅间,放下十两黄金当定金。”
现场立即鸦雀无声,乖乖排队。
灵儿带着他们进去,明夷笑道:“你不怕他们真给得起?”
灵儿一脸嘲讽:“长安能给出得起这个价的,都早是我们熟客。若不是扬州那人乱来,这些人哪能进得了行露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