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三娘的身边,陪伴着一身鹅黄色裙装,显得清新可人的夏幻枫夏大老板。她难得如此素净,看来也是顾及到陶三娘的颜面。
明夷与夏幻枫过去送上新婚礼物,与陶三娘寒暄几句,便站在夏幻枫身边,陪着等待新郎官的登场。
上官帮派诸人大多住在拾靥坊中,一早便帮着各种张罗。吉时拜堂之后,便是婚宴,宴席一直会持续到下午,为了给客人们解闷,夏幻枫安排了不少表演。重头戏当然是来自行露院的舞姬。明夷想到此,胃部都有些微的痉挛,深呼吸几次,让自己镇定下来,毕竟还有两个时辰,才会轮到胤娘上场。
其他的客人陆续到场,而天一帮与申屠世家的客人被邀请先至桃七帮的旅社,与新郎官一同前来,以壮声势,也表现两家客人的尊贵。
既是江湖帮派的联姻,又是男子入赘,这场婚典注定与众不同,吸引万千好奇者。消息在坊间飞快传播,涌来观礼的人也越来越多。幸而众多兵吏及时到达,在街中间留出一条足够四乘马车通过的道路。
兵吏控制人群之时,难免嘈杂喧闹,各人推推搡搡,亦有商户抱怨影响一日生意的,邻近的商户听不过,说容异坊给了周围商铺不少补贴,比往常半日开门经营的利润多,抱怨者露出不屑之色,却也不敢再多说。
明夷惊异于夏幻枫的大手笔,他能短短时间在长安铺设如此的人脉也不足为奇了。这种方法几乎无法复制,因为很难再出现像夏幻枫一样的疯子,他不在乎钱帛、美色,不会对任何稀奇的珍宝动容,得来的钱财会尽数花在该花的地方。别人花钱铺路是为了赚钱,而他是为了能花更多的钱,铺更广的路,到达最后的目的。
因此,他摆出的排场,使得在任何人眼里,夏幻枫都是一个神秘莫测实力不可估量的神秘大掌柜。
宾客陆陆续续到齐,吉时越来越近。容异坊内已高朋满座,只待新郎官的到来。街上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听得到马蹄阵阵车轮滚滚,众人一致向街头观瞧,想最快一睹新郎官的风采。明夷也不例外,侧过身观望。
确有一马车缓缓驰来,明夷观瞧这马车未作装扮,十分朴实,便知并非石若山一行。容异坊附近的兵吏队长紧走几步到马车旁,为车内人撩帘护驾。
如此姗姗来迟的,只有桃七帮邀请的贵宾,未来的京兆尹热门人选,我们的伍谦平少尹大人。
他今日穿一身浅蓝色丝袍,儒雅清隽,下车时目光扫了一圈,落在明夷与时之初身上,露出一抹令人寻味的笑容。
陶三娘与夏幻枫上前一步,以表对这位少尹大人的尊敬。少尹官职虽级位不高,但比起忙于朝政大事的一二品大员,他才是在长安最有用处、管得上事说得上话的人。对桃七帮来说,他还另有一层身份,是桃七帮与背后靠山崔氏家族之间的联络人。桃七帮的江湖地位岌岌可危,因此越是要巴紧崔氏,索要些便于她蜀锦生意的特批权。
明夷却是皱了皱眉,今日怎如此出师不利,精心为自己和时之初定制的情侣装好死不死和伍谦平撞了衫。他那身浅蓝色袍子的颜色质地与明夷的外袍一模一样,那些原本就爱传她闲话的东市掌柜伙计们纷纷投来暧昧的目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脸上的笑容十分下作。
明夷实在想抓一把福豆,喊声恶灵退散,往伍谦平身上砸去。虽然明知这也不是他故意而为。
可接下来的事就更让她抓狂了。陶三娘请伍谦平先到坊内就坐,看茶,夏幻枫也特意安排了两名最美艳的胡姬接待。伍谦平却摆了摆手:“我在这儿等待一会儿,也想第一时间目睹新郎官的风姿。”
陶三娘拗不过他,特意让出右手边的位置给他,他却偏偏转了个圈,要站在明夷身边,说想与旧友说两句话。
这样,明夷右手是时之初,左手是伍谦平。如此站位,看热闹的人更兴奋了。明夷的脸都绿了,压低声音道:“伍少尹还是到里头坐着,如此不合身份。”
伍谦平笑道:“什么身份,这又不是府尹衙门。你我都是观礼之人,共贺新人之喜。这位便是明夷的未来夫君吧?头一次见面,便在这大喜的场面,真是十分吉利。”
时之初泰然自若,向伍谦平微微一笑,拱手道:“久闻伍少尹大名,明夷常与我提及,伍少尹对她多有提携,是良师益友亦是兄长亲朋。”
伍谦平听言,眉头一挑,看着明夷:“未想到明夷对我如此高评价。”
明夷心里头原本就烦乱,看他有意添乱,气不打一处来,念及一会儿可能还要有求于他,也不好发作,只瞟他一眼:“听说伍少尹此次要担当主婚人,责任重大,不如早些去做准备,现下也不是寒暄之时。”
伍谦平看着两人一应一和,十分无趣,又打量了时之初一眼,意味深长地冲明夷一笑,便走开,入内上座。
明夷担心时之初有什么想法,轻轻把手放在他手掌之中。时之初感觉到了,便柔柔握了一下,手中的热力传来,使她心头都暖了起来。这种踏实与信任之感,于她,比多少夜晚更重要。
只是,自己何时能心无芥蒂如此信任他呢?
快了。若他从肖氏夫妇身上得到他阿爷的下落,得以摆脱令狐的控制,他便可与过去的生活作别,即使曾沾染多少血腥,也会淡去。总有一日,他会愿意说出那些难以启齿的事,对他或她,都是解脱。
若之后夏幻枫去寻访那些四大家的幸存者,得到了确实的证据,血案与他有关,那么,她也会去正面这个问题。
想着,她一阵心悸,为何她潜意识是确定他与那些事脱不了干系?为何不管他是什么角色,她其实都会找到借口去接受去理解,都一样会与他休戚与共。
这,不符合她的三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