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不休息?是不是喝多了不太舒服?”时之初拨弄着明夷的长发,见她双目圆睁,眉头若蹙,并无一点睡意。
“有些担心胤娘那边。”明夷算着时间,一切都该尘埃落定了。刘义宗应当睡得很沉。成言应当已经将胤娘藏匿到西市拾靥坊的里间,到明晚回来,再送她回行露院。安置好胤娘,成言便会彻夜驰骋,留下骑马东去的印记,天亮到黄河渡口,会花银两买通船夫,说若有人打听一个单身女子,便说她抵押了马匹一早坐船往荥阳去了。
时之初环住她:“你已计算周到,事情会顺利的。”
明夷将他的手拉到面前,将自己的手与他掌心相对,在他宽厚的手掌衬托下,明夷的手如同孩童一般娇小可爱。掌心摩挲到他的掌丘处,有不太明显的茧。
她又将他的手翻过来,细细观看,这是一只仗剑的手。
突发奇想:“你的剑呢?我以为剑客都是随身佩戴着。”
时之初笑道:“不善用剑的人,才喜欢处处都带着剑,那是用剑来壮胆而已。如今并非以武功横行的那个江湖时代,讲的是人情、利益与权势。真遇上险处,若有本领,随手拿起什么都是兵器。”
明夷翻了个身,有他陪着,少了许多焦虑,兴致勃勃问:“我们那时代有一些家,专门杜撰武林与江湖之事,风起云涌,功夫招式也是神奇无比。说有些一流的剑客,剑术出神入化,到了剑仙的地步,甚至以气当剑,无形伤人。”
时之初呵呵一笑:“那你们的家真属天马行空。剑术再厉害,不过是速度、精准与力度,再加逢场的应变。练气是为了增加力度,而运气点穴和自愈,也是应医术之道,哪有如此神奇之事。”
明夷若无其事问道:“是不是因为如今武道没落,才不见运剑如仙的高人?或许上一代,再上一代,真有如此造诣也不一定。”
时之初未回应她:“怎么今日突然对武功之事如此有兴趣?”
明夷脑子也转得快:“前日夜里你接我回来,我便想起你头一次在我面前出现,是在醉汉手中救了我性命。纵我有了多少产业,当了帮主,但只身一人时候。连一个醉汉都敌不过。我就又想起要跟你学武的念头来。”
“我不会让你再遇上那种事。”时之初将她轻轻搂入怀,“若我不在时候,你出门带着成言,他纵使打不过,带着你逃走还是没问题的。待伯颜学了三四成,你将他带在身边也可。”
明夷挣扎了一下,与他隔开距离:“我总不能时时刻刻不离人。日后上官帮派若上了位,难免成众矢之的,纵使我不去惹事,也会有人来惹我。还是自己有一技傍身比较安心。你为何不太情愿教我呢?”
看着明夷略带愠怒的脸,时之初满脸无奈,抚了下她的脸:“学武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身为女子,体力原本就略逊一筹,要学成需要付出加倍的艰辛。流汗其次,流血都是难免,三伏天的曝晒,三九天立雪,不眠不休的练气。我受过这些苦,不忍你承受这些。”
明夷语噎了,她确实没想过会这么艰难。看来都是被武侠洗脑了,总以为内力靠高人输入,招数靠绝版秘籍,轻轻松松就能成为武林至尊。她这么一个四体不勤,体育成绩长期勉强及格的人,真靠勤学苦练是不现实的。
既如此,不如就坡下驴,明夷软了下来:“那我总要学些灵巧的自卫功夫,强健身体也好。”
时之初知道她是被自己一番话吓到了,乐道:“我也有此意,待你我都空闲了,我教你些轻身功夫和拳脚。”
明夷落了下风,有些不悦,撅起嘴撒娇:“我还是觉得使剑比较威风,佩剑的话,一般人都不敢惹。”
“我寻把精巧的短剑给你把玩倒是没问题,但练剑不易,怕你伤到自己,若真碰上歹人,你佩剑不是给对方送武器吗?”时之初无奈解释道。
明夷也无力反驳:“那得给我找一把和你的剑一般美貌的。”
“我的剑?”时之初疑惑道。
“上次我见你在溪边用过,那把中间有一条细细的金线的剑,格外好看。”明夷好奇道,“我见你没带在身上,那剑应当价值不菲吧?不怕被人盗去?”
未等他回答,明夷大惊失色,蹦了起来:“不好!你是不是把剑藏在郊外的旧宅里?我让胤娘带刘义宗去了那里,如果他发现有这么名贵的剑,定然不会相信胤娘是贫苦女子”
时之初把她拉了回来,安慰道:“放心,那么重要的剑,我怎么会随便放。我藏得很好,他一定不会见到。”
明夷这才放下心来,气力全无:“那就好。我看你这么看重那把剑,如果不小心被刘义宗拿去,就麻烦了。”
时之初似想起了往事,目光飘忽:“那是我师父的剑,是我第一位正式拜的师父,对我也有几分疼惜。他离开后,我留下了这把剑。”
明夷不敢再看他,说了声有些困,早些睡。便转身佯装入眠。
心中闹腾不已。
第一位师父。他说过七八岁时候被大伯父带走,开始学习武功。而擅长剑术的王家掌门便是在二十年前失踪,与这个时间刚好相符。
时之初用了离开和留下这两个词。他的师父是真的自己离开了,还是被杀离开了人世?剑不是师父赠与,而是时之初留下的,这更耐人寻味。
他当年还即使王家掌门之死与他有关,那也定是令狐所为。他又究竟是否知情?以他的聪明,小时候可能还不懂得,但长大后,一定会有所怀疑刨根问底。他用词如此小心,心中又常有忧虑,或者与他不得不看着自己的恩师一个个被害有关。
而且,这也留下了一条重要的线索剑。待夏幻枫找到王家的人,她再想办法找到那把剑,有了证物,一切就昭然若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