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月后的一天上午,夏华接到洪秀全让他即刻前去天王府开会的通知,他不敢拖延,立刻坐上骡车前往天王府。
行进在桂林的主街道上,眼前的场面让夏华有些感慨。在洪秀全那套严厉政策的管治下,桂林一下子变成了一座“井然有序”的“战时军管城市”,很多事情都“方便多了”,只不过,这座原本富庶繁华、生机勃勃的城市犹如一个健全男人被n了般,一下子变得生气全无了,满街的贩夫走卒几乎消失无踪,冷冷清清,取而代之的是一队队武装整齐的太平军巡逻士卒,市井间的谈笑声也变成了军队的口令声,商铺里货架空荡无物,全被纳入了圣库,每人每天进行定量供应,吃的一样,住的一样,穿的一样,说的话也一样,至于家庭团聚、男欢女爱、天伦之乐都不复存在。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天王洪秀全本人和首义王都不受这些规定的n,比如吃,营长和营长级别以下的军官士卒平时都没肉吃,顿顿吃素,只在每隔七天的礼拜日和太平天国重要节日洪秀全和首义王的生日、洪秀全登基的日子、洪秀全儿子的生日、跟天父天兄相关的几个节日可以吃到一次肉,至于洪秀全、首义王,则是天天吃肉、顿顿吃肉,根据洪秀全的规定,首义王每人每天可以从圣库那里n十斤肉不一定是猪肉,也可以是牛肉、羊肉、鸡肉、鱼肉等,接下来,官级每低一等,每天n的肉食就要减少一斤,到营长时就减为零了除此之外,全国虽然国土面积非常小、全教、全军、全城的男女被进行了严格至极的“男女有别”管理,男女不得见面,更不得谈情说爱,哪怕是夫妻情侣,也不得私下约会,哪怕是骨肉母子,也不得私下见面,如果要见面,必须先要向上级打报告,得到批准后才可以在规定时间内见一面,并且必须全程有别人陪同监督,男女双方必须保持十步以上距离。只是,这项规定跟吃一样,也是上下有别的,天王洪秀全本人和首义王不受此规定的n,想跟谁见面就可以跟谁见面,男女之事自然也包括在内,洪秀全夜夜笙箫,首义王也有这个特权除了夏华,另外七王个个都跟洪秀全一样晚上不是一个人睡觉的。
值得一提的是,洪秀全颁布的这些法令并未让他遭到“全民痛恨”,因为有一种人属于洪秀全法令的“受益者”,那就是广大的穷苦农民。洪秀全规定,所有地主富户的土地以及土地上的庄稼都是属于天国的,没有土地或只有很少土地的农民只要帮助太平军种植、收割庄稼,收获粮食一半属于太平军,另一半属于农民。如此丰厚的报酬,自然让农民欢欣鼓舞。
经过某个男馆时,夏华偶然一瞥,看到李开芳正带人在该男馆里挑选合适男丁作为士卒,连续有三四个少年被李开芳看中继而被其带走。夏华无意中看了看那三四个少年,顿时有些纳闷,因为士卒最好是精壮的成年男丁,那样的士卒才具有最强的战斗力,但李开芳带走的那三四个少年却都是未成年人,都只有十四五岁,并且一个比一个更柔弱文静,柔弱文静得看上去简直就像少女。这样的少年怎么能成为合格的军人?夏华越想越不解,这时,李开芳回了一下头,看到夏华正看着自己这边,顿时对夏华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意,行礼后迅速离开。
“李开芳搞什么鬼?”夏华摇摇头,把心思放在接下来的事情上。
天王府的金龙殿上,九人团齐聚一堂,洪秀全高坐在龙椅上,右边下方依次坐着东王杨秀清、西王萧朝贵、秦王石达开、汉王秦日纲,左边下方依次坐着南王冯云山、北王韦昌辉、唐王胡以晃、明王夏华。众王在入座前先向洪秀全行君臣之礼:“天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是自家兄弟,这里又没有外人,不必拘礼。”洪秀全摆摆手。
“谢天王!”众人逐次入座。
“诸位贤弟,”洪秀全开口道,“自天军攻占桂林、天国在此正式立基以来已过半月有余,在诸位贤弟的齐心协力之下,天国、天军诸多事务皆井井有条地进行着,天国气象日新月异,可谓形势喜人。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天国必然根基稳固,天军也必然更胜从前。前日,清胞向我上书,觉得天国的长久大策应该尽早定夺,以免日后仓惶急促。天国要么以此地为基业之始,要么放弃此地、进拓别处,倘若放弃此地、进拓别处,又当选择何处?无论哪种国策,都须尽早定夺,不宜拖延摇摆或悬而不决。诸位贤弟意下如何?”
“四哥n远瞩,所言甚是!”萧朝贵第一个表态。
冯云山、韦昌辉、石达开等人纷纷点头。夏华则在心里暗忖:“搞什么鬼?你们在原先历史上不是离开广西、横穿两湖安徽、顺江而下、攻取南京的吗?南京不是你们的目的地吗?怎么现在好像又要改主意了?打算就在桂林扎根立足?以广西为根据地,慢慢发展向全国?得,我明白了!肯定又是洪秀全在桂林的花花世界里沉迷得不打算走了,说起来,桂林确实是个好地方,桂林山水甲天下,好山好水,又是省会级大城市,吃喝玩乐样样都有,洪秀全肯定在这里乐不思蜀了,老子真是无语,这么短的眼光和这么小的胸怀,你能成大事才怪了!”
冯云山发言道:“目前,桂省境内清妖已被天军扫荡一空,天军在桂林、柳州两地厉兵秣马,军力一日胜似一日,外地清妖虽然正在重新扑来,但需要短者二三个月、长者半年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倘若天军以桂林、柳州二地为根本,四面出击、攻城占地,相信必定能在外地清妖卷土重来前拿下整个桂北乃至大半个桂省。一旦天军再度击溃清妖,广西全境便会尽皆化为天国圣土,拿下广西,广东自然随之成为天军囊中之物,天军再以两广为根基,北上西进,陆续拿下两湖和云贵,如此,天下半壁江山尽收天国之手,五年内,大业必成矣!”
夏华听得出,冯云山不反对以广西为根据地再进拓全国的方案,他的说法也有几分道理,但过于理想化了。
石达开发言道:“三哥所说固然甚好,然而,两广皆为贫瘠穷困之地,民寡田少、钱粮不足,恐难以长期立足,天国若以两广为根基对抗尚有五分之四天下的清妖,前景不容乐观。”石达开显然不赞同以广西或两广为根据地,他的理由也十分充分,两广都不是富地方,在此立足必然困难重重。在后世,广东省雄踞全国第一,但在此时,广东省连全国前十名都挤不进去,更别说比广东省穷得多的广西省了。
“依愚弟之见,两广不是长居之地。”石达开继续说道,“巴蜀才是。古语云扬一益二,扬州富甲天下,益州则是天下第二,川中沃土千里、良田万亩、富庶无比,人称天府之国,得到巴蜀,天国就可立于不败之地,无论退蜀坚守还是出蜀进取,都是游刃有余,正所谓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未治,便是这个道理。”
夏华听了石达开的这番话,顿时心中摇头:“石达开虽是天才型军事家,但人无完人啊,他果然也存在着严重的不足。四川虽然是好地方,四面环山、易守难攻,但敌人打不进来的同时,自己也很难打出去,诸葛亮北伐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再说了,三国时天下三分,蜀汉还能拉上东吴一起对抗曹魏,但现在,天下就是满清和太平天国两家,太平天国若定在四川,满清可以举全国之力围剿四川,就算围剿不了,也可以进行四面封锁,把太平天国活活困死,这个局势等于曹魏和东吴联合打蜀汉,岂不是死得更早?诸葛亮的前车之鉴,你石达开怎么就不引以为戒呢?唉!难怪你在原先历史上出走单干后非要去四川,最终兵败大渡河,原来,你在这个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了。”
韦昌辉说道:“二哥,当初卞参谋长原女兵团参谋长卞三娘,也是一员女将,但名气大不如洪宣娇和苏三娘向您进言,提议天军出广西后北征河南,取得天下中心。自古以来,得中原者自然得天下。如今,此策为何要被弃之不用?”
“若去河南,还不如去江南!”杨秀清开口道,“从广西去河南与从广西去江南都是千里迢迢、千山万水,但江南大大好于河南。说起那南京,真是个千古佳丽之地、六朝金粉之乡!背山临水、城坚墙厚不说,那滔滔长江便是一道天然屏障!历朝历代,不知多少人说那南京虎踞龙盘、王气充沛,难怪东吴、东晋、宋、齐、梁、陈六朝都在那里建都。城外的紫荆山、清凉山、栖霞山可驻军屯兵,长江边、莫愁湖、玄武湖可操练水师,城里的明朝宫殿、官府衙署都是雕梁画栋、碧瓦飞檐,倘若我天国在那建都,进可攻、退可守,千秋大业何愁不成!”
洪秀全听得有点惊奇:“清胞,那南京当真如此之好?”
杨秀清点头道:“二哥,愚弟何时骗过您?江南之富足,乃是广西望尘莫及的,在广西,大户人家一年到头有白米饭吃就是神仙日子了,但在江南,便是佃户贫农,也顿顿有鱼有虾。”
韦昌辉语气略显揶揄地问道:“四哥,你又未曾去过南京,何以如此了解南京?”
杨秀清微微一笑:“我是未曾去过南京,但我早已派人前去南京进行详细查探,我现在对那南京怕是比南京本地人还熟!更何况,二哥、诸位,你们莫非忘了?”他取出一个东西,看得夏华五官扭曲,因为那东西就是夏华当初扔掉的香烟盒,“阿爷早有明示!南京!南京,正是我天国都城所在!江南,正是我天国基业所在!不仅如此,阿爷又有明示!二哥,愚弟前日之所以向您进言,就是因为阿爷又发来了明示。”他转过头,对殿外高声喊道,“进来罢!”
殿外进来一人,那人一直低眉垂头,进殿后立刻向洪秀全三跪九叩,高声呼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洪秀全惊讶地先看了看杨秀清,又看了看跪地那人,开口道:“你是何人?”
那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夏华见那人年约四十岁,长得尖头圆面、细眉小眼。那人一脸诚惶诚恐地道:“回陛下,罪臣刘旭,原是清妖湖南省茶陵县同知茶陵县副县长。”
洪秀全问道:“刘旭,你既是清妖茶陵县同知,何以来朕天国辖内?”
刘旭道:“回陛下,罪臣虽从事于妖,但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罪臣心向天国,在得知陛下起事后,罪臣立刻挂印辞官,不远千里投效陛下。”
洪秀全点点头,露出满意神色,这个刘旭虽然只是一个同知,但好歹也是第一个向太平天国主动投诚的清n中层官吏,值得加以善待,作为榜样。“既然你迷途知返、改过自新,便不再是妖了。”洪秀全吩咐道,“来人,赐座。”
“不敢!不敢!”刘旭仍然跪在地上,“陛下受命于天,罪臣焉敢不敬?陛下,罪臣挂印辞官前两日夤夜时分,罪臣在宅中庭间闲走,忽见半空夜幕中闪过一道五色毫光,冲天而起、熠熠生辉,自西南而起,掠向东北,反复再三,最后落于地下。罪臣幼时曾得异人传授天象命理,古籍曰红光主有兵燹,白光主有天灾,五色毫光主有帝王出世,罪臣见到那五色毫光,不由大惊,急忙前去毫光坠地处挖掘,竟挖出一件奇物,该物正与罪臣猜测互相印证。罪臣惊悉天意,收拾一番后急急挂印辞官,前来投效陛下。”
“哦?是何奇物?”洪秀全顿时大感好奇,冯云山等人也都好奇不已。
刘旭毕恭毕敬地从随身行囊里取出一团绸帕,那团绸帕显出一个方方正正的轮廓,明显包裹着什么东西。秦日纲起身上前接过刘旭捧起的那团绸帕时双手微微下坠,沉甸甸的明显很有分量。秦日纲没有直接呈给洪秀全,毕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因此直接当着众人面将其打开,却是一块绯红色的玉石,长宽高各有三寸,一端断面平整,隐隐间似有龙纹图案。看到这块玉石,就连对玉石毫无研究的夏华也能看得出,这块玉石确实非常罕见,成色纯佳,更难的的是体积很大,虽然谈不上价值连城,但肯定也是价值万金。
“陛下!此乃上天所赐之神品美玉呀!”刘旭激动地道,“秦王有和氏璧,得天下后将其镌刻为传国玉玺,如今,天赐神玉予陛下,自然便是供予陛下镌刻玉玺所用矣!”
洪秀全明显眼睛发亮,他顿了顿,问道:“刘旭,你如何判定此玉是上天赐予朕的?”
刘旭恭恭敬敬地向洪秀全再次磕头叩首:“那五色豪光既起于西南,落于东北,即寓意帝王出世于西南。西南之地,出世的帝王若不是陛下,莫非还有别人乎?罪臣正因获悉天意,这才毅然挂印辞官,千里迢迢地过来投效天下新君!”
洪秀全脸色欣悦地点点头:“刘旭,那五色豪光起于西南,寓意帝王出世于西南,但其落于东北又是何意?”
刘旭回答道:“玉玺是帝王之征,正合应在陛下身上,落于东北则寓意新都所在之兆也!”
“新都?”洪秀全陷入思索,“从广西向东北而去,最大的城邑莫不就是南京么?”
“二哥!”杨秀清就像看出了洪秀全的心思,“就是南京啊!这正是阿爷的指示啊!”
萧朝贵一唱一和道:“早在金田村时,军中就有歌谣唱曰先打南京,再打北京,莫非也是阿爷的指示?”
夏华无可奈何地看着杨秀清:上次是从地下炸出“太平”紫玉,这次是天降美玉,我说你丫的老玩这一招,不嫌磕碜人么?能不能有点创意?这刘旭恐怕是一个投机分子,看到清n可能会被太平天国干掉,所以跳槽了,于是,杨秀清你对他进行废物利用,编出这么一套“天降美玉”的鬼话,变着法子哄洪秀全去南京。唉,就为了去南京,杨秀清你至于这么折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