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稳住身形,向前看去,这才想起来眼前的是她先前救那少年。
宁虞抓着她的胳膊,眼中是掩不住的欢喜,声音带着变声期少年特有的清越与深沉之间的独特韵律,“夜曦姐姐,你可终于回来了,我都还没来得及报答你,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夜曦用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柔声道,“没事,这不是回来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宁虞,现在是济世堂的郎中。”
夜曦点了点头,“小小年纪便成了郎中,了不起。”
夜曦刚想问问他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便被后面上来的蒋衡大力拉了回去,“什么叫没事,若不是下面有那个洞,你可还有命在?”
夜曦悻悻然道,“可能运气比较好吧。”
蒋衡冷眼看了一眼宁虞,沉声对夜曦道,“日后要么跟在我身边,要么回府,不可私自妄动,四处惹麻烦。”
宁虞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夜曦之前救了他的性命,尊长又与她相识,说夜曦是个极有趣的人,想让他和夜曦多多结交。
他虽然只在地下匆匆见过夜曦一面,她那时对素未谋面的他都能温情关怀,想必是个性情良善之人,况且夜曦为人随和,让人愿意亲近,与她在一处觉得十分安心。
他从知道夜曦在下面后,便一直站在那里等她,就是想多和她说说话。
那将军蒋衡却十分不解风情,容颜肃冷地站在一旁,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宁虞犹豫了一会儿,才不情愿道,“夜姐姐,那我便不叨扰你了,等你有时间了咱们再会。”
夜曦嘴角扬起,露出一抹温厚的笑,“去吧,你背上的伤可不轻,好好养着。”
蒋衡睨了夜曦一眼,便自顾自走了。
夜曦看向蒋衡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无缘无故闹什么脾气。
无论怎么说之前也救了她一命,她就勉为其难态度稍稍好点吧。
看了看四周卖力搬动石头的人,心思一动,背手凑过去说道,“公子,这样单靠人力搬这些石头很慢的,我看要不弄些绞辘来试一试?”
蒋衡却一直冷着脸向前走,看也不看她,只应了一声,“嗯。”
“那些去世的百姓需要及时掩埋,否则很容易引起疫病。”
“嗯”
“还有那些士兵如此辛苦地救人,您怎么也得好好地犒劳一下,如此最得民心。”
“嗯”
蒋衡这厮也真是的,她已经这么明显的示好了,他就不能态度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夜曦见蒋衡似乎一直在嗯,遂动了歪心思,“公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可如实回答?”
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蒋衡,希望他能再说出一个嗯
蒋衡却忽然停住脚步,看向夜曦,“何事?”
夜曦有些蔫儿,这厮果然不上当。
“您觉得我和俞皇后有关联吗?我,我”她想说她想起了一个小小的片段,却终究没来得及说出口。
蒋衡却先一步说了出来,“没有。”说完转身便走。
夜曦心下一痛,立即拦上前去,跪在地上,“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是安平殿下,求公子赐解药,让我离开侯府。”
蒋衡见她又要离开,声音寒沉,“留在这里是你唯一的生路。”
夜曦跪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夜曦以为是蒋衡,立即抬头望去,却发现是宁虞。
“夜姐姐,你快起来吧,宁远将军已经走远了。抱歉,我方才无意间听到了你们的对话,你可是中了什么毒?我是个医者,可以帮你看一看,我要是不行,便带你去寻尊长,他定然能帮到你。”
夜曦闻言眼前一亮,立即起身,“有劳了。”
宁虞带着夜曦到从悯生的帐中。
夜曦这才明白他口中的尊长竟是从悯生。
“先生,您还是位医家?”
“从前是,现在不做了,不过是偶尔帮小十四解解围罢了。”
夜曦失笑,原来他们是一家人,倒是巧了。
“我前些天种了一味毒,劳烦您给我看一看。”
从悯生闻言眉目微皱,示意她坐下,将手搭上了她的腕脉。
诊视了一会儿,从悯生的眉头便渐渐皱了起来,脸色越来越难看。
手从夜曦的拿开后,不由自主地用力交握在了一起。
“你在月圆之夜可是会感到全身阵痛,犹如蚂蚁蚀骨?”
夜曦摇了摇头,“这毒是上次月圆那日吃下的,当时并未有异,只觉头昏脑涨,昏昏欲睡。”
从悯生疑惑地看着夜曦,半晌才叹了一口气,“何其不幸,何其至幸。”
“先生这是何意?”
从悯生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口中所说的这毒是谁给你下的?不要撒谎,这关乎你的性命。”
夜曦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我家公子。”
从悯生略微思忖,喃喃道,“蒋衡?莫非他也知?”
蒋衡是悯卿之子,想到这里他便兀自笑了出来,“难得,难得。”
夜曦,宁虞和贯众看从悯生如此,都难免疑惑。
“先生这是何意?”
从悯生叹了一口气,这丫头何其不幸,十年前便被人种下鬼狱司,致使那蛊与她和她的身体融为一体,又何其至幸,这么多年竟然一直有人护着她,让她未受蚀骨之痛,一直不知道被人种了这至毒之蛊。
能解这蛊的只能是巫族人。
南疆巫族,分三门,掌四术,穆府医家,墨家攻毒,罗家至邪,修巫、蛊二术。
这蛊大概是罗家给她种的,一直护着她的,恐怕是他穆家的人。
压制鬼狱司需要大量珍贵药材,有能力办到的只能是比较兴盛的几只分支。
他们这一支穆家人全都分布在圣垂山附近,定然不是他们这一支穆家人做的。
另外比较大的一支分支,就是留在南疆的那一支穆家人,他们听令于西蜀皇族。难道是他们在帮这丫头?
还是隐居清灵寺的悯卿?
从悯生越想便越觉得这丫头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
似乎不应当这样说,而应该说,她的存在,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秘密。
从悯生正了神色道,“这毒,我会尽力帮你,你家公子是为了你好,莫要辜负了他。”
夜曦愈加不解,“下毒是为我好?”
从悯生无奈摇头,也决定隐瞒她被种了鬼狱司的事,“你家公子给你吃的不是毒,而是解药,你体内的毒,有些年头了,若不是你家公子,你月圆之夜就得疼得死去活来。因为年岁久了,恐怕没法根治,只能每次月圆服一次解药压制。”
这些,蒋衡为何不说?还骗她是毒。
真是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对他。
夜曦恭敬一拜,“谢先生。”
“谈不上谢,你救了小十四的性命,算是替他还你的恩情。”
夜曦心中乱糟糟的,无意久留。
宁虞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