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功夫不分上下,缠斗了许久都没分出胜负。
蒋衡却感觉到到自己身体的异样,似乎体内开始血脉逆行,渐渐无法催动内力。
穆袭风注视着他的反应,剑剑直攻要害,嘴角一直浅浅地上扬着。
再接着走了几招之后,蒋衡的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握剑的手也开始不稳。
穆袭风抓住时机,双指夹住墨壁的剑尖,几乎是同时,漾蓝便刺进了蒋衡的胸膛。
穆袭风冷笑道,“你害阿羽至此,这一剑便是你应受的”
胸口传来的剧烈疼痛让蒋衡一时间没法说法,只是皱眉冷眼打量着眼前的人,面上依旧是肃冷的神色。
“中了焚修,从今往后你亦同她一般,再没有了丝毫内功。”
“不过当初你没有杀她,眼下我亦不会杀你,就当是替她还了这三个月的收留。”
穆袭风说完便迅速将漾蓝从蒋衡身体里拔了出来,轻身跃出了窗外。
受伤见血之后,焚修的毒性更加强烈,蒋衡身子一软,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待到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商陆立即上前担忧道,“公子,你总算醒了”
蒋衡吃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夜曦呢?”
商陆立即去扶他,神色暗了暗,“她自然在郡守。”
起身时扯动了伤口,蒋衡胸口的剑伤立即穿来撕裂般的疼痛,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把她找回来。”
商陆抿着嘴站着不动,憋了半晌才鼓起勇气说道,“公子,既然穆袭风已经过来找夜曦了,肯定会告诉她她的真实身份。弥香客栈这个落脚点如此隐秘,若不是夜曦告诉的穆袭风,穆袭风如何能寻到这里来?还给你下了毒,让您内功尽失,您为何还要找她?”
蒋衡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闭嘴,我让你把她找回来。”
商陆叹了一口气,“公子,您怎么还不明白,夜曦早晚会想起一切,您又何必抓着不放。”
蒋衡掀开被子,艰难地走下床,冷笑道,“好啊,我的话都不听了,好,我自己去找。”
商陆立即上前拉住他,“公子,我去还不行吗,您快躺下,身上的伤口还没好。”
商陆正要出去,便见蒋衡的一个暗卫走了进来,“公子,眼线来报,夜曦姑娘眼下回了弥香客栈找您。”
蒋衡闻言,便去取衣服,艰难地往自己的身上穿。
商陆立即走过来,“公子,您这是做什么?您要去哪儿?”
蒋衡冷声道,“弥香客栈。”
商陆吓得跪在了蒋衡面前,焦急地说道,“公子,您这是昨夜新添的伤口,还没愈合,一动就全裂开了,况且您被毒害没了内功,身子不比从前了,外面下着大雨,您别去了,我去,我把她带回来。公子,商陆求您了行吗?”
蒋衡却紧绷着脸,穿好衣服便冒着雨往外走。
求也求了,根本不听,商陆丝毫没有办法,只好打开伞跑了出去,替蒋衡遮雨。
“公子,您何必如此,她当真值得您这么做吗?”
蒋衡面色紧绷,恢复了素日里的冷硬面孔,一言不发地向前走着。
他的脚步很快,走到马厩,解开马便迅速跨了上去,策马离开,商陆立即跟了过去。
蒋衡骑上马之后,缝好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来,随着骏马奔马产生的颠簸,狰狞的伤口便不停地向外渗着血。
血肉撕扯的疼痛让人几乎窒息,但蒋衡却越骑越快。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焦急,他没想过自己竟然也会有心神不宁的一日。
穆袭风一定会告诉她一些事情,她或多或少也一定会受到影响。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夜曦不过是一个她的一个代称,她是殷羽,这是不争的事实。
事实摆在眼前,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争什么,在怕什么。
在策马疾行到距离弥香客栈很近的那条小巷子,亲眼看着夜曦靠在穆袭风的肩头,跟着穆袭风离开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在害怕什么。
他害怕夜曦在见到原本住的地方人去楼空之后会不信任他,会胡思乱想。
他更害怕夜曦会和从前一样无条件地相信穆袭风,而对他视而不见。
无论多么快赶过来,那一幕就这么发现在了眼前,他所有担忧的结果就这么呈现在了眼前。
蒋衡抓着缰绳的手缓缓收紧,指骨分明,关节泛白,险些将绳子扯断。
直到那个背影消失许久之后,蒋衡才容颜肃冷地调转马头,眸子冷硬如刀,一言不发地朝来处骑去。
夜曦感觉自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跟着袭风走着,根本没有去看自己走向了哪里,又去往何方。
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进到了一家客栈里。
她抬眼看时还不免抱着一丝幻想,是不是弥香客栈,是不是蒋衡回来寻她了。
当看到完全不同的陈设时,才不可抑制地感到心口传来的钝痛。
袭风给她理了理额头凌乱的湿发,对旁边的落歌说道,“落歌,她淋了雨,你带她去泡个热水澡吧,她自己我不放心。”
落歌看着夜曦空洞的眼神,瘦削的小脸满脸痛心绝望的神色,便心疼地点了点头,柔声对夜曦道,“小羽,走,姐带你去洗澡,把所有不痛快都冲走。”说完爱怜地揉了揉她的下巴。
夜曦却像失了魂一般,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定。
落歌轻叹一口,牵着夜曦的手便上了楼。
直到脱了衣服坐在溢满香气的温热浴桶里,夜曦的神情一直是恍惚的。
从看到那人去楼空的地方开始,她便一直不停地给蒋衡的不告而别寻找着理由。
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某则以蒋衡的性子一定不会就这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把她扔下的。
夜曦真的有些怕了,当初修竹就是这么一声不响地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她当时就怕得不得了。
因为修竹是她和这个世间的第一个联系,证明她是一个活生生的,有朋友,有人在意的人。
晋王殿下也算是很好的朋友,但是相处的时间太短,终归感情不够深。
而蒋衡便是修竹离开后,对她来说最信任,最重要的人。
被自己最看重,最信任的人抛弃,这种感觉就像被全世界厌弃了一般,就像所有力气都被抽空,就像血液停止了流动,亦好像感受不到心跳了。
夜曦不自觉用胳膊抱紧了自己。
整个房间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再也没有其他的人存在。她终于承受不住心头的痛楚,头埋在膝盖上,眼泪大滴大滴地掉进了浴桶里,溅起一圈圈涟漪。
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悲伤哭泣的样子,因为她觉得那样会很蠢很无能。就算是独自一人哭,她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只会无声地任泪水滑落。
没多久,夜曦便抹了一把脸,从浴桶中走了出来,穿好干净的衣服走出了房间,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