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青音选了一条农户少的小路走,天黑前在一户看着还算整洁的农户家借宿。
这家里就老夫妻两人,儿子跟着家里亲戚出门做了个行脚商人,一般到了年节才回来。
牛妈妈身份还是管事婆子,麦冬是扮作她的女儿,而宁安如的身份是病弱的少爷,为了给母亲祈福虔诚来拜佛许愿。
庄户人心眼实,看着他们几人也不像坏人,便答应留他们借助一晚。
“少爷,说好了,刚好他们家儿子不在,咱们可以在他儿子屋里借宿一晚。”
宁安如深知这也不是挑剔的时候,隔着帘子假装孱弱地回答“好。”
“少爷,您还是把披风披上吧,夜里凉,您可吹不得风。”
牛妈妈把麦冬抱下车又伸手将披风给宁安如包上,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屋内灯光昏暗老人并没有看清宁安如的眼睛,否则一定会感叹拥有这么一双漂亮眼睛的人,该是怎样的绝色。
宁安如有自知自明,所以她早早就交代过,不能让外人见到她的长相。
青音给了二人三十文钱,老夫妻很高兴,不仅重新生火做饭,还特意给他们烧了热水清洗。
“小哥,我看你们这老的老小的小,赶了一天路着实辛苦,这里是我让我那老婆子给你们烧的热水,你们洗洗舒服舒服。”
青音笑着道谢“给二位添麻烦了。”
老汉憨厚地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然后放下水桶,没有多耽搁就离开了。
就这一桶热水,宁安如分了一半洗脸泡脚,剩下一半就分给其他三人洗漱。
泡完脚,宁安如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牛妈妈和麦冬在隔壁杂物房搭了几个木板凑合一晚。
青音是小厮,便在宁安如房里打地铺,几人洗漱好,房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唯有宁安如白天睡的太多,加上那个饱含深意地梦,这会有些辗转难眠。
“青……”青字还未落下,宁安如及时停住,想到青音已经累了一天,便将后面的话都咽下去,睁着大眼睛盯着房梁想事情。
她现在不缺银子,去年卖出去的几个点心方子到现在都还有收益,原本就是按销量分红,从起初的几十文到现在每月有几百两的进账,在大盟她也可算是小有资产。
所以当鸿宴楼提出想买断那几个点心方子的时候,她并不同意。
借鸡下蛋互惠互利的事情,一旦被对方买断,以后她还怎么用?
这是后话,她当务之急第一是得赶紧找到落脚的地方,虽然原主的舅舅支持她匪夷所思的计划,但她毕竟不是原主,对这个舅舅没有血缘上带来的亲切感。
这里的人,除了青音她们几个,其他的她暂时都不能信。
所以,最终的落脚点她一直没有确定下来。
第二个问题是人员,她要自己单立门户,光她们几个老幼妇孺肯定不行。
得再找几个会拳脚的护卫,最好能找到像青音一样会拳脚的婢女。
哎,偏偏这两个问题又是急不来的!
算了,先找到落脚点再说吧!起码她目前的户籍文书可是明明白白写的楚南星,油山镇人。
这是舅舅托人办的,油山镇便是帽儿山脚下的一个小镇,具体什么情况她不清楚,舅舅来信只说新身份是舅母楚氏的表侄女,因父母双亡临终托孤让他们代为照看。
她想的却是自立门户。
她当然知道,这是痴人说梦。
目前条件还不成熟,她只有等,等条件成熟的那天。
她想过,侯府里那个大夫人恐怕巴不得她消失,省得自己动手,那不用她操心,不管找到找不到,那个女人一定会尽快将她病逝的消息坐实。
这样一来,她宁安如此生都只能是个已死之人,失去侯府嫡长孙女的身份,她宁安如便什么也不是。
她要是大夫人,也会想方设法坐实宁安如已死,死人对她才没有任何威胁。
只要过了明日,侯府的人还找不到她们,越往后她们就越安全。
原先只是觉得回侯府的结局是被活埋,经过下午的梦,看来宁安如上一世生病也病的很蹊跷。
如今,她躲过了侯府,又拜托了宁安如的身份,是不是就摆脱了突发恶疾和被活埋的悲惨命运?
她是异世的宁可,是重生的宁安如,再不是悲惨的宁安如,而这以后她就是楚南星,这么一想心情愈发激动,一年了,她终于看到希望!
宁可越想越觉得干劲十足!以至于她一兴奋更加睡不着,干脆做起来又写了老婆饼和绿豆酥的点心方子。
吹干墨迹,宁可心里美美的,嘿嘿,这哪里是点心方子?这分明是大把大把的银票子。
心事了却大半,她也不知具体时间,只是睡意终于袭来,便略略收拾一番,又回到床上休息,一夜无梦到天明。
等宁可醒来时,床头边的小凳子上正摆着一碗粥和一块从甘泉寺带出来的梅花糕。
“少爷醒了。”青音会写拳脚功夫,身体底子好,连着奔波两日好好睡了一觉便已经精神抖擞。
牛妈妈也早起来把吃的用的装上车,这会只有小麦冬还睡着。
牛妈妈见自家小姐都起了,转身边去偏房将麦冬喊醒“快些起吧,喝了粥咱们就要赶路了。”
麦冬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奶声奶气地回答“知道了。”
等宁可用过早饭,她将其他几人喊到跟前又细细的嘱咐一遍“此去咱们就全部用新身份新称呼,我是油山镇楚氏,名南星,青音此后改名半夏,牛妈妈此后改名刘二花,麦冬还是原名吧。另外,从今日起,半夏每天要督促麦冬练些拳脚。不求别的,就为了以后遇见危险能有能力自保。”
几人齐齐应“是”。
“我知道,新身份会有些不习惯,你们慢慢适应,多些心眼子。总归是为了以后的好日子。”
听见宁安如说"为了以后的好日子"几人心中那一点不适也统统烟消云散了。
牛妈妈更是信心满满地回答到“您就放心吧!”
几人收拾停当后,牵了老丈帮忙换来的牛车重新出发。
而距离他们五十多里外的平南侯府就要热闹的多。
自何东带着人回家报信后,大夫人的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
花厅内,何东已经一动不动地跪了半个多时辰,额间布满细密的汗珠。
大夫人面色不虞,扶着额坐在上首,周围虽然围了五六个伺候的人,但人人都小心翼翼地大气都不敢出。
忽然,一阵急促地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压抑的沉静。
大夫人当先站起来迎出去,人还没见着就听见浑厚地声音传来——
“怎么回事,怎么听来人报信说如儿失踪了?”
“侯爷……”大夫人捏着帕子不停抹眼角,一副受到惊吓六神无主的样子扑过去“侯爷,快救救如儿吧!”
那样子,不知道的还真当是她丢了女儿。
宁侯爷四十多岁的样子,身穿盔甲风尘仆仆地赶过来,脸上却不见倦容,剑眉轻蹙,不怒而威。
“快说说怎么回事,我那正巡防,听你派去的人报的信也不详尽。”
大夫人忙扶着宁侯爷坐下,指着跪着的何东大骂“都是这刁奴办事不牢!原本是到了大小姐归家的日子,我昨日便安排他今日一早启程带人去接,谁知他偷奸耍滑不知怎么耽误了时辰,等到了甘泉寺,见到一心她却说大小姐早就叫府里的人接走了!”
“这怎会?难道是老夫人那边……”
大夫人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他回来把事一说我便差人去问了,老夫人那边并未派人前去,何况府里其他人要是想去接,应当找我安排马车才是。蹊跷就蹊跷在这,我可怜的大小姐……还不知道被哪个胆大妄为的歹人匡了去!”她故意加重了“歹人”二字,大夫人又捏着帕子“呜呜”地哭起来。
这代宁侯爷是受的祖上的蒽荫,文不能武不就的,但是有一点,极重家声。
他清楚自己今时今日的地位从何而来,现在太平盛世无仗可打,像平南侯府却是实打实的从军功闯出来的。
先辈们拿命换来的平南侯府,到他手里可不能败了。
所以,即使他文不能武不就,却特别注重儿女的教育。
现在这个夫人与他育有两女一男,都乖巧听话,让他很满意。
唯独那个发妻留下的女儿,从小就跟他不对付。
三年前因险些将小儿子推下湖而被罚去家庙清修,当时也是为了家声他对外只说是为老夫人祈福,倒是让她在民间留下不少好名声。
本想着太子妃透露的那意思,刚好如儿也快及笄正是说亲的时候,才想着把她接回来。
现如今倒好,又出了这档子事。
丫鬟递过一盏茶,宁侯爷接过来一下子砸在地上,花厅里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吓得跪下求饶。
一旁痛哭的大夫人也吓得止住声,忙让其他人都退下。
片刻后,宁侯爷站起来,“人不用找了,找回来也没有好名声。对外就说染急病去了吧!至于……”
宁侯爷看了看跪在当中的何东,最后的目光停在大夫人身上,她捏捏手心才没失态,幸好她早早就将几个心腹都打发出去。
只是何东…哎,算他倒霉吧!
何东早已被吓得趴在地上求饶,心里也暗暗后悔不该接这活。
“侯爷放心,妾身定会安排妥当。只是,后面的许多事还得人善后。何东是跟着妾身的老人,平日里没少露脸,底下人悄悄处置了还行,若是他也……就怕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大夫人边说边观察宁侯爷的表情,见他没有发怒的迹象才敢继续说“不如让他将功补罪,等事情了了,就让他一家去我的嫁妆庄子上做个庄头。也算是全了主仆一场的情分!”
宁侯爷没心思理会这个,而是在想太子妃那边……“行了,看在他平日里还算尽心的份上,就饶他一次,记住管好你的嘴。”
话音刚落,何东便大大的作揖磕头,哭着喊“谢侯爷,谢夫人,小的日后定将差事办好,管好自己的嘴!”
“行了,快滚快滚!”大夫人也是松了口气,赶紧让何东退下。